这一次,刘邦没有回沛县。
而是回了丰县!
沛丰二县比邻,刘邦家在丰县,并不在沛县,只不过他混迹的场所多在沛县,后来有萧何的帮助,又成了沛县亭长,这才给了刘邦是沛县人的错觉。
事实上,刘邦是彻头彻尾的丰县人,这里才是他土生土长的故乡。
只不过刘邦好华服,犬马游戏之乐,同时又不务正业不事生产,整天给家里添麻烦,故而在老家丰县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准确来说,是十分不好!
年轻时候的刘邦,没少受到父亲的教训,纯纯就是二流子做派,和小混混没有什么区别,又喜欢装逼,喜欢吹嘘自己,以此来为自己张扬声势,故而丰县的混混们大多不吊刘邦,丰县的望族豪强也看不起他。
在最年轻的时候,刘邦在丰县大概就相当于一个喜欢装逼却屡次被拆穿的小混混。
在丰县,他混不下去。
后来因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于丰县比邻的沛县,结识了萧何等一众兄弟,这才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
在萧何的运作之下,刘邦成为了亭长,也算是小小的阶级跃迁,结识了一众兄弟,黑白两道的小伙伴都有,总算是成了沛县小有名气的混混头子。
但也仅此而已。
丰县人对刘邦最知根知底,也向来瞧不起刘邦,说穿了,刘邦不过是做了一个小小的亭长,从小混混变成了大混混,远远谈不上什么阶级跃迁。
刘邦在丰县遭受的白眼以及对于乡人的怨怼远比想象之中要多得多。
历史上,刘邦在沛县起义,一举拿下了沛丰二县,于是将丰县交给了丰县豪强雍齿驻守。
雍齿作为本土望族,向来看不上刘邦,不服气屈居于昔日丰县声名狼藉的小混混之下,在刘邦领兵外出的时候,雍齿献出丰邑投靠了魏国周巿。
刘邦大怒,回兵攻打丰县没攻下,刘邦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收编砀县兵马再次攻打丰邑,又没打下。最后向项梁借了五千兵马,第三次攻打丰邑,最终把雍齿打跑。
丰县啊!
刘邦土生土长的老家啊!
在这种情况下来背刺刘邦!
最他妈扯淡的是,在雍齿的带领下,丰县的父老乡亲把丰县防守的跟铁通似的,差点把刘邦的牙给磕掉,要不是向项梁借了五千兵马,到死刘邦都拿不下丰县。
但凡其中有人心向刘邦都不至于这么难打。
也正因为如此,刘邦算是彻底把丰县的父老乡亲恨到了骨子里面。
从那以后,刘邦就再不以丰县人自居,而称自己为沛县人,后又称沛公,对雍齿的恨意也毫不掩饰。
后来刘邦登基称帝,回到沛县,见到了沛县的父老兄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减免了沛县的赋税,从此沛县人种地都不需要在缴纳赋税。
丰县人因此不满,他们也想免租,况且按道理来说丰县才是刘邦土生土长的地方,当了皇帝就不认老乡了,为何这样的好事不想着真正的老乡呢?
丰县人的不满愈演愈烈,毕竟这里是真正的皇帝故乡,县官也不敢瞎掺和,只能上报,传到了刘邦的耳朵里。
刘邦这人,他不玩虚的,恨就是恨,直接明说了。
他妈老子外出打仗,雍齿带着丰县人集体叛变,丰沛二地是刘邦最早占领的地方,也算是刘邦的两个故乡,按道理应该是刘邦最安全的大后方,谁能够想到丰县人会集体背叛?
最要命的还是丰县人把守得密不透风,刘邦攻打了几十次,没有成功过一次,没有一个人为其开城门的。
纵观刘邦起事成功,也一直都是沛县人贡献人力物力,不断的安慰他劝导他,没道理当了皇帝你们他妈的还想觍着脸说这里才是老家。
刘邦不认丰县这个老家,他心里认得只有沛县。
虽然,现在的时间段并没有丰县集体背叛,但是倘若不是在丰县真的混不下去又遭人白眼,刘邦怎么可能跑到沛县厮混?
但凡现在刘邦在丰县有半点地位,后来起事的时候刘邦也不至于遭到丰县人的集体背叛。
热情的老乡有时候也会集体针对某个个人的。
乡土情的淳朴也并不能一概而论,最起码在刘邦身上并非如此。
也正因为在丰县老家遭遇了数不尽的白眼和冷语,刘邦衣锦还乡的执念才会如此之重。
同乡,望族,亲人!
没一个高看他刘邦一眼的!
而现在,他刘邦,回来了!
“且先歇着,我来执驭!”刘邦示意隶臣停下车子要求亲自开车。
隶臣并不反驳,只是恭恭敬敬的下车,步行跟随,作为隶臣,他当然没有资格让刘邦开车他来坐车的。
刘邦不拘一格的性格下意识的想要邀请隶臣入内乘车即可,但是想了想,隶臣在下面步行为自己开路反而更加威风,于是硬生生的止住话头。
“我私心作祟,还请见谅!”刘邦拱了拱手,隶臣立马还礼。
刘邦站定在双驾马车之前,意气风发!
实际上刘邦开车的技术不是很好,阶层在那里摆着,刘邦上哪里有那么多练车的机会。
但是无妨,他也不打算开快,他就是要慢慢开,越慢越好,他巴不得跟蜗牛似的从这里挪到家中。
双驾马车缓缓移动,正式驶入了丰县地界。
眼下已经接近秋季,收获的时节即将来临,农田之中,已经有人忙碌。
刘邦站定在车上,远远的观望着地里劳作的身影。
第一个,不认识。
第二个,不认识!
第三个,还是不认识,可惜!
丰县到底是一个县,刘邦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但是他已经巴不得拿个喇叭广而告之,正是需要找个认识的人打招呼的时候。
没办法,总不能站在马车上大喊一声父老乡亲们,我刘季又回来了吧?
刘邦一直找不到人打招呼,农田忙碌之人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双驾马车直以为哪个贵人出行。
刘邦厮混在沛县久不归丰县,记得刘邦脸的人自然也是不多,故而也没人上来打招呼。
这让刘邦心里痒的跟猫抓似的,衣锦还乡了,却硬生生弄出来了锦衣夜行的感觉。
好在,又走了一小会,刘邦恍惚之间终于看到了一个似乎是曾经见过的的身影。
只是似乎见过……估摸着也只是远远有过一两句口头言语,刘邦甚至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不过这就够了!
刘邦宛若抓到了猎物一般将车架停下,尔后整理了一下衣冠自顾自的靠过去。
“老翁,忙呢?我看这粮食长势不错啊!”
刘邦踱着步子靠近,一席华服,整理好的衣冠看起来是那么的富贵逼人,惊的老者赶忙躬身行礼,又看刘邦熟稔的作态不确定的开口发问:“老天爷有眼,没降下来什么灾祸,敢问您是……”
好!
刘邦就等着这一句呢!
眼角余光一瞥,只见附近忙碌之人虽然噤声不敢言语,但却在偷偷偷瞄,赶紧上前扶起来老者热切的说道:“老翁,您不认识我了?我刘季啊!”
“刘煓,我爹!我是老三啊!”刘邦声音说的很大,生怕旁边人听不见。
“刘季?”
老翁脸上带着不敢置信,仔细打量面前富贵逼人的刘邦,却发现眉眼之间,还真是那个曾经令人不齿的浪荡子!
周遭瞬间似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邦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他只需要知道,他们话题议论的中心是自己就好。
“你这是……”老者不敢置信。
“我啊,侥幸得到了陛下近臣赵泗赵驷车的看重,不嫌弃我这种厮混于市井之间的浪荡之徒,让我成为了他的门客,对我委以重任。
我现在要跟着陛下大巡天下的驾撵继续出发,时间紧迫,我是回家来和父亲告别的。”
刘邦站定身子,说的很大声!
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在自己真正的父老乡亲们面前说的最大声也是最中气十足的话。
话音落下,人群之中响起阵阵惊呼和倒吸凉气之声。
赵泗的名声,那可是广为流传!
主要还是因为三种仙粮,所以某种程度来说,赵泗的名字比朝堂上的三公九卿的名字都流传的更广。
这也避免了刘邦装逼他们不知道赵泗是谁的尴尬情况。
“嗨呀,可是出海归来带回来了三种仙粮的赵侍郎?”老者脸上带着惊讶。
“正是,不过主公现在已经被升为郎中了!”刘邦点了点头并且纠正了老者一点小小的错误。
乡野愚夫也,什么侍郎?现在是郎中啊郎中!
引起了满意的反应以后,刘邦略微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上车离去。
不成,这里离家还是太远了,熟人太少太少,装的不够爽利。
人生最大的快乐,不过是收获满足罢了。
刘邦美滋滋的坐上车,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都化不掉了,他继续驱赶着车架前行。
越往家那边有,见到的熟人也就越多。
人们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人认出来了刘邦就主动上前寒暄。
有的人认出来了却故意装作不认识低头继续忙碌。
有的人压根就认不出来。
刘邦不管,只要他看着脸熟的,应该是认识的,他都要亲自下车一一寒暄,主打的就是今天你不想让我装逼我也要骑在你头上硬装。
此刻的刘邦,正在强行抓着一个想要假装不认识自己的乡邻寒暄,对方脸上的笑容满是尴尬,说出来庆贺的话也满是虚伪,也正因为如此,刘邦脸上的笑容才显得更加热切了起来。
二人正在强行寒暄之际,又有一人从道路走过,复又仔细的盯着刘邦看了半天。
“刘邦?是你!”雍齿皱着眉头看向曾经自己所看不起的小混混。
“呀!雍齿?你怎么知道我成为了赵郎中的门客?赵郎中又看重我亲自赏赐了我一辆双驾之车呢?”刘邦放开强行捉人寒暄的手,看着雍齿,双手叉腰,一脸得意!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