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峡谷之战谁能拔得头筹?”
萧明月问出后便想到了。
小河说:“自是你家夫君,我们的右将军了,不过他和棠棣部的那位女将旗鼓相当,每一次都是险胜。今年二人若是参加可有好戏看了。”
“那女将如此厉害?”
“论单打独斗,她当然不是右将军的对手,我适才说了,此战是五五对决,其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
萧明月心中明白,这样“赏罚分明”的围猎何尝不是一种“受制于人”的禁锢。漠北主导诸州所有贵族,已然将自己摆放在独裁者的位置,他要的是屈膝臣服,试图忤逆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在这场上位者的围猎中,萧明月将以新的身份加入战局,由此深渊起风浪,而阿尔赫烈亦要卷席其中且承受住风暴。
小河在峡谷上又添了几笔:“知悉峡谷地势的除了右将军,便是乌格。夏围限期一个满月,在此之前北烟殿一定会有所动作,九公主,你们且要有所筹谋。”
小河向来不会说这么明白的话,今天言尽于此也是真心交付。
“小河有心了。”陆九莹致谢。
***
萧明月之后琢磨小河的话,又从若风处打听来以往阿尔赫烈与棠棣部峡谷交锋的对阵人选。伊洛徵、阿聿、乌格都曾作为阿尔赫烈的队友与漠北对抗过。
峡谷一队五人,这五人必然都是从十二项竞技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还要是腹背相交,生死相依的挚友,能满足这些条件才不会辜负阿尔赫烈的期望。若风告诉她,阿尔赫烈的右将军之位便是这般得来的。
若论武艺高强且又是心腹之人,萧明月身边的霍家十八骑就很符合特性,也正因为符合特性,所以十八骑才不能冒然出现。
但萧明月并非独木难支,因为她的夫君就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陆九莹说:“我们与阿若兰终究难两立。”
萧明月早就接受如此:“既然要做对手,那就坚决不退。我那位深知灼见的夫君不正是如此,才想助我站到更高位去。”
“看来你都知晓了。”
“他很了解我,就如同我知晓他的心意一般。想要攀登高山绝不以艰险而停止不前,我们的目的除了让大家安稳度日,还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接下来,你如何计划?”
萧明月想了想:“我照旧参加十二项竞技,只要获得六块符牌便可进入峡谷,乌格自身乃翕侯贵族,凭他的本事想拿六块自然也不在话下,夫君则要拿九块,因为要带阿聿入谷,至于最后一个人,我想带玲珑进去。”
“玲珑?峡谷是危险之地,她年纪还小。”
“但是她有射雕之能,论心里话,玲珑的射艺于我之上,她若进峡谷,我们一定可以相辅相成。其实我现在忧心的是她的三块符牌该如何拿到。”萧明月认清事实,保守起见,“想要突破九项,我可能暂且做不到。”
陆九莹却说:“想要三块符牌并非是件难事,依照小河所说,只要取到六块符牌便可进入峡谷,至于另三项,也并非说一定要你本人去攻克,我们可以采取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诸州各部来参与夏围无非是因利而聚,我若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只需拿一块符牌便能交换,他们何乐不为?”
参与夏围的人少说也有百余人,人心难测,只取三块符牌确实并非难事。
“所以接下来,只要右将军与乌格、阿聿没有问题,那么你五人便可顺利进入峡谷。”
萧明月点点头:“就是不知漠北三部的实力究竟如何。”
“会有机会试探的。”陆九莹道。
***
赤谷城为迎接诸州贵客,于琉璃殿、北烟殿各摆筵席,这也是伊洛徵继任为王的第一场重大规模的请宴,大禄府劳心焦思,不敢出半点差错。
琉璃殿请的是男宾,北烟殿则宴女眷。
芳阳宫在收到阿若兰的请柬前,伊洛徵已经亲自告知陆九莹北烟殿将会有篝火晚宴,他并不劝陆九莹出席,反而建议她暂且避人。
但陆九莹愿意赴宴,伊洛徵只能暗中派出守卫贴身护送,还再三叮嘱小河要多加关照。
陆九莹与萧明月还有花玲珑,一行三人前往北烟殿。
在北烟殿与琉璃殿的主道交界处,萧明月再次与不厌部的那名汉人车夫相遇。
这一次,他手中持剑,近身站在一位青衣男子的旁边。
萧明月看他,他自然也回头看。
而他身边的那名青衣男子亦顺着目光看了过来,他冲萧明月率先展开笑颜。
青衣男子年纪不到三十,模样儒雅清俊,与周边高鼻深目的彪形大汉完全不同。
萧明月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小河不知从哪出现,站在陆九莹与萧明月的身后低声私语:“那是不厌部的首领,乌日恒。乌日恒旁边那个耳朵上戴铜环的胖男人叫努尔湛,是茂枝部的首领。再旁侧的是巴苏露露,棠棣部的女首领,亦是三部之中武艺最高的。”
萧明月却另有一问:“乌日恒旁边的那个男人呢?”
“哪个?”显然小河没有关注,她抬头悄悄看了看,“咦,怎么有个汉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听说是死士。”
“漠北三部都养死士,没什么稀奇的。”
就在她们说话间,漠北一众也在打量。
巴苏露露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最先抬起高傲的头颅俯视陆九莹,待身侧的妹妹上前说了什么,紧接着就将仇视的目光投向萧明月。
“忘了说,巴苏露露身边的小女孩是她的亲妹妹,浓浓。”说罢小河缩缩脖子,退出这场即将血溅的战场。
就在双方即将交错两道的时候,浓浓开口:“我当乌州右将军娶了个多么厉害的女人,竟是个奴隶。”
萧明月默然。
她装作听不懂西境语,也不想在此时与他们发生冲突。
陆九莹脚步停缓,萧明月挽住她:“走吧。”
浓浓说完,便有一男子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就是,杂种配奴隶,天生一对。”
萧明月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去看向出声处,浓浓的身侧陪着个做小伏低的男奴,他一脸谄媚地进言,哄得浓浓眉欢眼笑,再与萧明月对上目光时丝毫不觉惧怯,反倒十分猖狂。
漠北三部首领皆在眼前,泾渭分明无人轻易踏足。
萧明月垂下眼眸,她说:“阿姊,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渺渺……”
陆九莹最先察觉到萧明月的异样,她刚要伸手拦人,萧明月早已脱离身旁大步而去。
众人所见这个汉家女奴身姿丰盈,清雅端秀,脚下柔软纱裙如波逐流,茜草红的发带随风扬动。
她这般平缓地走到浓浓一步之外,声音淡漠:“你们适才说什么?”
漠北众人神色不一。
乌日恒眉间微动,近距离打量萧明月的容颜,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努尔湛瞪大眼睛,很不满地嘶了声。
至于巴苏露露和她的妹妹浓浓皆是一脸蔑视,浓浓怎会降低身份与奴隶说话,自然是身侧的男奴开口,他龇牙咧嘴地笑道:“你一个卑贱的婢女还敢上前质问,到底是杂种……”
他话音未落,便发出难听的呜咽。
离萧明月最近的不是三部首领亦不是浓浓,而是乌日恒的车夫。他清楚地看见萧明月从袖中落下匕首,随即手起刀落,瞬息一瞬,带着温度的鲜血便飞溅在自己的脸上。
男奴并没有咽气,他感受到体内的热血在不断地从脖子里往外流,他咿呀着捂住伤口,只觉呼吸急促,很快便要窒息一般。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有救,便向主人发起哀求,而浓浓面对眼前陡变,早已是一脸惊惶。
萧明月面冷如阎罗,刀尖的鲜血缓缓滴落,她抬眸看向浓浓:“他说我夫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