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禄府喜宴中止,萧明月随蒲歌回往芳阳宫,阿尔赫烈连同伊洛徵等一并抵达。
在门口的时候,有一奴仆唤了声萧娘子,萧明月一望,竟是在长安尚林苑相识的熟人。
刚从长安回来的苏尔夸夸以为能为萧明月贺喜,没成想在芳阳宫遇到贼人险些被一同棒打,如若不是蒲歌将他认出,免不了一场闹剧。
苏尔夸夸眼见事态复杂,连忙向贵人行礼:“王上,将军,奴回来了。”说罢退至一旁。
伊洛徵情急问道:“九公主如何?”
有侍女禀告:“九公主在屋中休息……”她见伊洛徵欲要进后院下意识想要阻止,可想到他是赤谷城君王,又是九公主夫婿,也便没有阻拦。
萧明月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经过,依蒲歌所说,有一男子闯入后院试图偷窃钱财,被陆九莹撞见后发生了肢体冲突,花玲珑听到声响赶过去只见到陆九莹,贼人是苏尔夸夸在墙头处把人给捉住的。
陆九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到后院,彼时已经心神安定,萧明月趋步上前询问:“如何?伤哪了?”
“无大碍。”
陆九莹藏敛衣袖的时候,萧明月发现她的双手还在发抖。
萧明月继而说道:“请王上屏退左右。”说罢眼神示意蒲歌,蒲歌将宫内一干人等也遣于殿外。
花玲珑这时手上还抱着萧明月的赤月剑,另一只手揪着闯院贼人的衣领往前拖了拖。
那贼人长相有几分俊朗,只是一双狐狸眼显得十分狡黠,他越过所有人径直向伊洛徵叩首:“王上饶命,奴只是贫穷所迫,想进芳阳宫偷点值钱的东西……”
“你胡说!”陆九莹厉声打断,说出实情,“你分明有所不轨!”
那贼人似乎等着陆九莹反驳自己,立刻指着人改口:“若不是九公主非纠缠于我,我怎会深夜流连,王上,九公主不洁!”
萧明月一脚将人踹倒,抽出赤月剑压在他的项颈:“再敢胡言半句,我就杀了你。”
“瞧!瞧!王上,萧娘子都急了!”
萧明月当真要一剑下去,反倒是陆九莹按住她的手臂:“别杀他,杀了他我难以自辩。”
陆九莹随后说道:“今夜赤谷城都在为右将军贺喜,你若想盗金有诸多翕侯的府邸可以进入,甚至琉璃殿、北烟殿完全有机可乘,可你借盗窃之名潜入芳阳宫来恶意污蔑于我,究竟是受何人指派?”
陆九莹一言指出问题所在,但那贼人咬口不认,竟诡辩道:“王上,您瞧天色如此之暗,我若真想偷窃什么也只会去翕侯的府邸,怎会来芳阳宫?”
这贼人张口闭口暗示陆九莹不知自爱,未等萧明月有所动作,伊洛徵一言不发地抬了抬手指。
阿聿正好站在旁侧,在得到阿尔赫烈示意之后,应承走上前。只见他捏住贼人的喉咙,发力一握,便叫那人断了气。
阿聿此举叫芳阳宫众人着实震惊。
陆九莹凝视伊洛徵,他亦回眸:“这种事情你不要自辩,也无需自辩。”
这是第一次,陆九莹在伊洛徵的身上目睹杀戮之气。
伊洛徵转身同蒲歌说:“把今夜看守后院的奴仆都叫过来。”
蒲歌去喊萧明月回宫本想让她做主,眼下伊洛徵要处理也只能应诺。
萧明月见人已死她只能适时退后。
***
蒲歌随后带来三个汉家侍女,三人皆胆战心惊的颔首抽泣。
伊洛徵问:“是谁引贼入室,自己招来。”
无人应声。
伊洛徵淡漠开口:“都杀了。”
三人恐惧万分悉数下跪,各自求着恩情。其中有一人哭泣道:“公主后院我们如何能让成年男子进入?奴婢们冤枉啊!”
后又有人说:“今日萧娘子出嫁,我怕九公主心伤特地带眼看了,除了宫中女侍,没有任何外人进入。”
“正是!奴婢以性命发誓,没有任何外人进入!”
伊洛徵只是一问就发现端倪,他顺势再问第一个侍女:“以往公主后院可有男子进入?”
那侍女忐忑的地看向蒲歌,蒲歌还未反应过来。
只听她说:“除了蒲女史会带着波澜王子……”
蒲歌这才惊觉问题所在,她抿了抿唇。
伊洛徵有所顿默,后对蒲歌说:“听闻芳阳宫内务都由蒲女史主张,女史以前是救死扶伤的医士,难免对人产生恻隐之心。女史,本王有一言忠告,莫要让恻隐之心助桀为恶,此三人是否作恶,你应该心中有数了,如何惩治,你做主吧。”
蒲歌敛眸颔首,心中清明:“奴婢领命。”
伊洛徵转身又同萧明月说:“我很抱歉,今夜要委屈你了,可否请你暂且留在芳阳宫,我出去一趟随后回来。”
“好。”萧明月答。
“阿烈,你与我一道去。”
于是阿尔赫烈带着阿聿随伊洛徵而去。
在他们走后,蒲歌屈膝跪在地上,俯身叩首:“公主请降罪。”
陆九莹上前扶她:“我怎会怪罪于你,是我让波澜进后院的,你快起身。”
伊洛徵的话她们都听得很明白,萧明月有些气恼,她质问第一个侍女:“你是当年长乐公主的陪侍,也是汉人,你为何要帮着外人陷害九公主?”
侍女还在狡辩:“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奴婢根本没有看见任何男子进院,她们都可以作证!”
另外两人惶恐点头。
蒲歌此时突然起身,狠狠朝那侍女脸上打了一耳光:“你是没有看到男子进院,但你知道今夜有人进后院!王上问话,你故意提起波澜,不正是暗示王上九公主后院看守松散。小小谋计也敢在我面前卖弄,你当真不知后果的严重性!”
那侍女许是被打蒙了,捂着脸泪水直落。
“我,我……”
“是谁给你的胆子?”
侍女眼见事情败露,她泣声说道:“是北烟殿……”
蒲歌亦是红了眼,她说道:“按照汉律,污蔑公主清誉是诛三族的死罪。”
“不,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没有想要污蔑公主,北烟殿给了奴婢承诺,说会想办法放我回家乡,只需暗示王上波澜王子经常入府……九公主,九公主我错了!萧娘子,萧娘子救救我!”
萧明月冷言道:“适才王上让蒲女史定夺,你求我没有用。”
“蒲女史饶命!我阿父阿母年岁已高,还等着我回乡照顾……”侍女涕泣涟涟,不停地磕头。
蒲歌自知此事不做惩治便无法再宫中立威,她狠下心来:“我可以不向长安上书你的罪罚,但你今日之举难以原宥,我会将你贩卖出宫,你之生死与芳阳宫无关。至于你二人,扣除半年例钱,若今后再犯犹如此人。”
三人处罚完毕,萧明月便陪同陆九莹进屋,过了一会,花玲珑进门说道:“蒲歌阿姊又跪在门前,说是自请鞭罚。”
陆九莹欲要起身,萧明月说道:“我去吧。”
“你且好生说话,波澜一事却是我的失误,今后我定当小心绝不会授人以柄。”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
萧明月推开门,发现蒲歌还跪在原处。
“你这般跪着叫九公主很自责。”
蒲歌见她出现,难掩愧疚之色:“我知九公主心善,明月,府中掌事失职必须要领十罚鞭,你替吏官执法吧,若不惩治,今后处理要务我再难服众。”
萧明月说:“我打上十鞭,你可能三日都下不了床。”
蒲歌无奈笑之:“放心吧,我会给自己下顶好的药,一日便好。”
萧明月一叹:“你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
蒲歌点头:“九公主今夜怕是难眠,我适才安排人取了柏子仁煮茶,你让九公主服下。还有,九公主双手有旧疾,你与她亲密应当知晓某些时候会犯抖症,比如今日与那男子纠缠。”
“抖症可有办法改善?”
“这是心病。”蒲歌不问陆九莹旧疾过往,她说,“但我一定会治好的,再给我一些时间。”
萧明月伸手去扶她:“有劳你了。”
蒲歌却推开她的手坚持说道:“说十鞭就十鞭。”
萧明月很理解蒲歌对于孩子的喜爱是出于母性的本能,波澜一事,她也没有真的要怪罪。
蒲歌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向萧明月表明心迹:“在安定郡的时候,我曾大意救了一个失耳少年,因此害得你与顾山将军被困,今日我又因波澜险些让九公主授人话柄,明月,我向你保证,事出无三,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此事。”
蒲歌决定的事情难以动摇,萧明月只能作罢:“你既有此心,那我便得罪了。”
***
蒲歌因今日过错受了萧明月十鞭,片刻后,整个芳阳宫的奴仆都知晓了。花玲珑心疼蒲歌受伤,可又不敢对萧明月和陆九莹有所怨言,她沉默的守在蒲歌病榻。
夜过子时,陆九莹还未等来伊洛徵,倒是苏尔夸夸送了个消息来。
他站在殿外同萧明月说:“王上与将军去见了红丹夫人,红丹夫人最后认了那男子是她引诱到芳阳宫来。王上说要将她遣回漠北,红丹夫人大闹不止险些伤了王上,将军便派人将她关了起来。”
萧明月沉思片刻,她问:“如此拙计,是红丹一人所出?”
苏尔夸夸闻言笑了笑:“萧娘子,你还是那么聪明,谋计虽拙,但是有效,能给红丹夫人出谋划策的只有一位。”
那便是音珈了。
“音珈在何处?”萧明月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还在北烟殿。”
萧明月动身要去北烟殿看看,苏尔夸夸在其身后说道:“萧娘子,你还没看我给你从长安带来的礼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