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棋是门派里年纪最小的弟子,喊其他人为师兄,是基于最基本的礼数。
可对面的人,却是会错了意。
“还是你识相,有眼力见,怪不得能被仙者特殊对待。”
盛凌啧啧称赞道。
接下来,这些人道明了来意。
待在山上修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
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过差不多的生活。
练剑、学功法、练法术……
而且,门派里都没有年纪相仿的异性。
除了一个容缈。
那是高攀不起的。
剩下的,全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不就是头发花白,一讲起课来,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异性只能在侍从里找。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长老比弟子先考虑到这种问题,侍女的年龄比弟子要大上好几轮,他们也就兴致缺缺。
简而言之,目前的情况是,山上的弟子寂寞难耐,想让谢知棋从山下带些可供消遣的话本来。
还是要那种带绘图的。
“你知道在哪里买吗?”
没等谢知棋回话,一堆人便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我记得有一家书坊,里面的书,描写得那叫一个令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可是它的纸张质量不太好,有一些地方太模糊了,稍一浸点汗液,字迹便模糊了。”
“你确定,那是汗液?”
众人哄堂大笑。
唯独谢知棋的眉蹙了起来,神情冷而淡漠,他听着粗俗不堪的话语,半分兴趣都没有,只觉令人不适。
“那就交给你了,这关系到我们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你可千万不要愧对我们的信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瞬间默认了他的态度。
谢知棋的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的唇角未掀动半分,“恕难从命。”
“……”
一群人傻眼了。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何况他还有先天优势在——
他有个箩筐。
只要他隐藏得好,仙者定是不会对他带来的物什一一进行检查,其他长老也习以为常,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所以根本不会抱有警戒心。
“都是男子,又是血气方刚之年,你应该理解我们才是,怎么跟那些迂腐的老头站在一边?”
“你不会是还在怪我们之前对你做的事吧?歉也道了,罚也领了,我们也没再挑事,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你还要怎么样?”
“语气别那么冲,毕竟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盛凌一副调停的姿态,“师弟,我以为我们早就冰释前嫌了,没想到,你还惦记着那档子事。”
他一下将谢知棋推到了不仁不义的位置上,似乎是谢知棋还太小气,对过往斤斤计较。
“如果你还是在意的话,我也可以再跟你道个歉,什么旧恨,一笔勾销。看在我和你是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的缘分上,你就帮师兄一次。”
盛凌振振有词地道:“不只是我们,还有没来的其余弟子,包括大师兄,都有需求。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这不是还没成仙吗?怎么可能做到真的无欲无求?”
“你要是能将东西带来,我们肯定会给你好处的。那可是立大功一件,有利于门派的未来发展。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行。”
盛凌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师父不让你跟我们一起上学、练习功法,没关系,你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教你啊。”
“你要是觉得我们都是三脚猫、半吊子,大师兄总有资格了吧?他可是新一批弟子里的翘楚。”
盛凌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这一招可谓杀手锏。
想明白谢知棋的心态不难,他先前被欺负了一阵子,心里必然是想打击报复回去的,好不容易拜了个仙气飘飘的师父,还颇受重视,他必定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高高在上了。
谁知道,容缈不让谢知棋修仙。
可不是精准打击吗?
盛凌自以为掌握了谢知棋的弱点,认为他再没理由可以拒绝。
但谢知棋的神色依旧凉淡如水,“抱歉,知棋对此无能为力。”
寥寥几个字,把说了一大堆话,结果是做了无用功的盛凌给惹毛了,他顿时原形毕露,“什么意思啊?你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让你帮忙是表示看得起你,你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要不是只有谢知棋有下山的权利,谁会来拜托他?
还什么顾着同门情谊……
呸,他那种人,天生的低贱命,和他们,能是同一级别的吗?
盛凌气归气,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不然就不好收拾了,他带着人离开,没忘冷嘲热讽一番。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知道摆脸色给谁看呢。”
“我看啊,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他那么爱惜他的箩筐,就让他一直背着吧。”
玄天宗的其他弟子,都带着包上学。
只有他一个人,是背箩筐,干着和后勤处的侍从没两样的活。
“反正他注定是永远翻不了身的蝼蚁,我们就另寻他法吧,实在不行,等我们有所成就,下山历练的时候再说。”
“也是。不过,我至今没想明白,仙者干什么要收他这么一个徒弟。起初还以为是偏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就是一个穿着玄天宗弟子衣服的下人而已。”
“估计是为了平均门下弟子的实力吧,谁让盛延和盛凌都那么强,自然得要一个附赠的废物,否则,别的长老也不能接受。”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那个特殊的人吧?轮编门派里的侍从,也轮不到他啊。真是会自作多情。”
“还记得仙者之前跟长老请假时说的是什么吗?因材施教,我们的小师弟是个什么材?废柴?蠢才?”
伴随着哄笑的喧闹声逐渐远去。
恶毒的言语犹如利刃,将他刺了一刀又一刀。
可谢知棋站得笔直。
他的下山申请是走了正规流程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他需在几个时辰内赶回来,可他没有一次去处理过私事。
师兄所求,会给玄天宗带来多恶劣的影响,不言而喻。
至于修仙……
谢知棋的神情中,流露几分怔愣。
他不知道了。
师父,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