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没有回兰苑,而是去了曲景轩。
立冬时节,院里的草木大多已经枯黄,唯有院角一丛细竹,密密斜斜,仍旧翠如绿绸一般。
这丛细竹,在兰苑也能望见。她已经习惯了每日一推开窗,便有曲景轩的一抹绿色映入眼中。
一年一年,一季一季,
皆是如此。
就像他一样。
她曾以为,荀玉会一直在她身边。
轻轻推开房门,猗兰在桌旁坐下。
环顾四周,这屋中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好半天,她才想起那瓶酒。
用手摸摸,瓷瓶还是温热的。
在她的记忆里,荀玉从来都不喝酒。这屋里没有盛酒的器具,她便直接用那瓷瓶当了酒盏。
以至于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
渐渐地,猗兰觉得腹中烧灼,头晕的厉害。她的身子轻飘飘的,绵软到没有一丝气力。
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唯有窗外那丛细竹轻轻晃动,似是有人回来一般。
清丽的双眸中漾起一层雾气,她凝神看着手中的瓷瓶,不知为什么,上面的翠竹好像也在随风轻摆。
屋外,脚步声渐近。
姬亦其刚刚去见过程大夫。
这三个月,云安侯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在逐日好转。
既是这顽症已愈,他也该回去了。
他离开姬黎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亦从游方谷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药草。
原本他打算出谷后便直接回姬黎,却未曾想出了尚盈客栈那件事。
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
荀玉既是救了他,他便在云城待到云安侯痊愈那日。这样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他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风过之处,纤细的竹节轻轻摇荡,隐隐送来一阵淡淡的酒香。
他眯起眼睛,停下脚步朝那丛细竹看去。
酒香是从曲景轩里飘出来的。
姬亦其走进房中时,猗兰已然醉的厉害。
屋里有些清冷,但猗兰酒喝多了觉得燥热,她将披肩解下来放到一旁,身上只着一身藕粉色裙衫。
她以手扶额,原本白皙的肌肤红的宛如天上的云霞,又黑又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隐隐遮住一双清丽的眼眸。她的唇瓣上落了几滴酒,让好看的朱红色又明艳了几分。
姬亦其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瓷瓶上。
纤细好看的素手泛着粉白的光泽。
姬亦其微微蹙眉。
醉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
终于在猗兰再次拿起瓷瓶放到口边时,他忍不住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腕:
“别喝了。”
猗兰醉的厉害,她只觉得自己喝着喝着,手腕蓦然一沉。
迷迷糊糊之间,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瓷瓶。
见她如此,姬亦其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明明不会喝酒,还把自己灌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把瓷瓶拿过来,一仰头将里面余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上好的竹叶青。
“你醉了。”他低头看一眼倒伏在桌上的猗兰。
只见她敛起双眸,朱唇轻启,如瀑般乌亮的青丝顺着身体的线条垂下,堪堪遮住小半张绯红的脸庞。
姬亦其转身想走,可走到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一眼趴在桌上的猗兰。
这样子睡过去,定是极不舒服的。
他想了想,又折回身,一弯腰把人从桌旁抱了起来。
睡在床上总归好些。
猗兰迷迷糊糊,身子软到不行,甫一被抱起来,便一头倒在姬亦其的怀里。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本已极是特别,此时人被酒激的微微出了些汗,那甜香的气息竟格外有些撩人。
姬亦其顿了一顿。
他之前说过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他说的是实话。
猗兰靠在姬亦其的怀里,半睡半醒之间,心跳声隐隐传入她的耳中。
这声音逐渐清晰,恍惚之间还有淡淡的酒香。
一如成礼那夜……
她睁开眼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姬亦其几步走到床榻边,他把猗兰放下,拉过被衾来给她盖好,转身刚想走,手上却倏然传来一阵柔暖。
猗兰紧紧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