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绵软清甜,冷热刚刚好。赵景楠亦拿了块点心,小口吃着。两人谁都没说话。
气氛既和谐又从容平淡,倒是有些像相处已久的家人。
不过,这份难得的平静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殿下。”贺录往屋中看看,犹豫了一下,停在门口。
赵景楠放下汤匙,将点心碟子往猗兰面前推推:“你自己慢用,我去去就来。”
说罢,起身与贺录一起去了书房。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贺录随即将门闩插好。
“昨夜之事,办得如何?”赵景楠幽幽开口。
“都妥了。”贺录垂首恭立在一侧。昨晚宫宴,他亲眼见赵景昭与容梦一起进了偏殿,怕出什么岔子,他还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确认没问题了以后才离开。
“御药房那边呢?”赵景楠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小太监正忙着带人搬什么东西,东西似乎很沉,几个人抬着,脚步匆匆忙忙。
“也妥了。”贺录顺着赵景楠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皇上服药已经有几天了。如果殿下想要……”
他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随时可以。”
“好。”赵景楠面色淡然。
就只这一个字?贺录犹豫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殿下,容姑娘……要怎么办?”
“会有人帮我们处理。”赵景楠轻轻拂了拂衣袂。
贺录身子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赶紧深施一礼:“属下告退!”
出了书房,正见到小太监从府门外回来,贺录脚步一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事要问你。”
两人找了院中一处僻静角落。
“说吧,什么事?”小太监四下看看。
“那位容姑娘,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小太监奇怪地看了贺录一眼。
他这一眼顿时让贺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大人不用担心,”小太监压低声音:“已经处理过了。”
处理过了?这是什么意思?贺录的心顿时一沉。
见他确实不知道,小太监耐心解释:“昨日午间,殿下让我给内院送过一次甜汤。”
贺录没说话,只紧紧盯着小太监。
“那汤里……”小太监顿了顿:“贺大人也清楚府里常用的手段。”
贺录一下子全明白了。今日宫中,被发现的可不止是奸情那么简单,应该,还会有一具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内院那两个丫头呢?”
“自然是一起处理掉了。”小太监往府门口的方向看一眼,努努嘴:“方才刚抬出去的便是。总之,内院那边,容姑娘的痕迹,已经抹得干干净净了。”
贺录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沉默,小太监摇摇头:“贺大人知道的,咱们这位殿下,做事一向如此。”
“再说,”他往主院方向一指:“现在真的那个已经在府里了,假的那个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贺录垂下眼帘,缓缓摇了摇头。
“贺大人?”小太监试探着问了声:“奴才知道的都告诉大人了。奴才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说罢,匆匆走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远,贺录才回过神来。也是,这才是殿下做事的风格。许是猗姑娘来逸城以后,殿下有时表现得太过温和,让他忘了殿下原本的性子,竟以为凭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殿下会放容梦一条生路。
终究是,他想多了。
他远远眺望着皇城的方向,那边……现在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宫门外,瞿慕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猗兰一夜没回客栈。
若是她昨夜借宿在哪家府邸,应当会有人来知会一声。
可是没有。
一个大活人,一下子便消失了,没留下一点儿踪迹。
瑶芳急得一直抹眼泪,而瞿慕一早便来到宫门外,他想知道,猗兰昨夜到底有没有离开皇城。
门口的守备一开始极不耐烦,昨夜那么多宾客,他怎么能都记得?瞿慕好话说尽,守备才答应去找管事太监问问。若是有外人昨夜留宿在宫中,管事太监自会知道。
而此时,管事太监正战战兢兢地跪在皇帝的寝殿里——
“混账!”赵绍珩脸色阴沉,额角青筋暴跳,手禁不住微微发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宫中竟会出了这种事情。赵景昭竟然会在宫宴当晚做出秽乱宫闱之事。更令人诧异的是,那女子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若对方只是个宫人便也罢了,可那女子是云安侯府的贵女!是代表鲤云州来天临送贺礼之人!人来的时候好好的,宫宴当晚,竟是与天临皇子一夜风流后死在宫中。这事……真的是把整个天临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问个清楚!
赵景昭接到宣他入宫的圣旨时,已经回到府中有段时间。昨夜的一场风流销魂,让他回味不已。唯一可惜的是,早上被那几个该死的奴才惊扰到,没有问那位姑娘的名姓。赵景昭后悔得直舔后槽牙。那样的美人,应该问清楚来历,然后纳进府中,夜夜陪自己快活才好。
圣旨上只说让他进宫,并没说所为何事,所以,在踏进皇帝寝殿之前,赵景昭的心情都还不错。
直到他看见赵绍珩那张气得发青的脸,才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父皇。”
见他进来,赵绍珩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昨夜,你在宫中做了什么?”
赵景昭目光躲闪,一阵心虚:“儿臣昨晚来赴宫宴,宴毕后便回了府……”
“你还不承认!”赵绍珩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在地。
啪地一声,那茶盏登时摔得粉碎,茶水溅落一地。
赵景昭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倒在地:“父皇息怒!”
看来,父皇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不如干脆承认。毕竟自己是皇子,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诚心认错,之后再多说些好话,父皇定是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赵景昭咽了口唾沫:“昨夜儿臣与一女子宿在宫中偏殿。儿臣……”
还没等他说完,赵绍珩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可知,昨夜那女子,死了!”
死了?赵景昭心里也是一惊,怎么死的?明明昨晚两人……那个时候还好好的!
只是,赵绍珩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儿臣不知。”赵景昭一脸迷茫,他是真的不知道。
“她是鲤云州云安侯府的贵女!”
赵景昭身子一软,登时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