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发布不完整的视频？”
白乘坐在男生的对面，眼中的冷意与他平日温和阳光的模样相去甚远。
男生穿着简单的军训服，眼神飘忽，低声反驳道：“本来就是事实啊，我又没做什么改变。”
李师婧连连冷笑，质问：“那你为什么只发布后面的视频呢？”
就在不久前，通过学校计算机系老师对Ip地址的准确定位以及对信息的查询，找到了视频发布者后，超市里兼职的一个大三学姐拿过来一个u盘，上面正是那天监控的全部记录。
大三的学姐把U盘交给李师婧，只说了一句：“詹白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不应该遭受这些。”
李师婧明显能感觉到学姐语气中的认真，等看完视频，她的怒火达到了巅峰。
“我只录到了后面的视频啊！”
男生垂下眼帘，盯着脚尖，语气里透露着心虚。
“是因为知道詹白的热度，想要红一次吧？”
李师婧毫不留情地戳穿男生，眼中带着深刻的讽刺。
男生脸色一变，嗫嚅地说：“我……我也没想到啊……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他一开始的确抱有能不能火一把的念头，但后来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虽然居心不良，可真没想过让詹白被网暴。
到了后期，舆论已经发展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无数的营销号搬运了他的视频，即使是他删除视频也不管用。
白乘眉目肃然，语气严厉：“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学校会根据你的行为给予处罚。”
男生立即慌了，他赶紧站起来，“学长……学长……我没想过伤害詹白……”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害人之心。
白乘停下脚步，他说：“你已经造成了伤害。”
男生僵硬在原地。
白乘和李师婧离开，把监控原视频交给了经营着学校抖音账号的江洋。
江洋看完视频后，极为不雅观地骂了一声操。
“我们男性同胞的名声都是被这群人渣败坏的！”
嘲讽女生买卫生巾，还动手打女生。
江洋光是只看视频，都想冲进去给那男生一脚。
照他来看，詹白的过肩摔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江洋发布了视频，并配上文案：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网友都在蹲守着詹白的抖音，以及宁海师范大学官方账号的抖音，宁海师范大学官方视频一经发布，无数的网友就涌了进来。
“我倒要看看这学校怎么包庇学生？”
“都能拿着学生炒作了！这学校的校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破学校！到现在才发声！”
“……”
随着视频的热度越来越高，网友全部沉默了。
他们原以为的施暴者其实是受害者，他们以为的受害者实则是施暴者。
两极反转之后，只留下了深深的懊悔和无奈。
“啊这……”
“救命！我做了什么？”
“怎么会有人网暴为保护女孩儿的人啊？”
“女孩儿帮助女孩儿！我哭了！”
“她反驳的时候真的好美！”
“我能说过肩摔好帅吗？”
“啊啊啊！詹白被冤枉惨了！”
“这男生是人还是畜生啊？”
“我是男生，我决定将视频里的男的踢出男性群体！！”
“欠她一声抱歉！”
“没错！欠她一声抱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冲着这小姐姐的勇气，狠狠地粉了！”
舆论开始往另一边颠倒。
这就是互联网。
上一秒，他们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你，但是下一秒，他们会将一堆溢美之词朝你倾泻而下。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冉苒关注到了网络上的事情，她觉得她有必要站出来，为詹白解释。
詹白啊！
那样善良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人冤枉呢？
冉苒录制的视频发布在宁海师范大学官方抖音账号的评论区里。
热度逐渐升高。
一面倒的舆论再一次发挥了威力。
短短一个小时，詹白的抖音粉丝从一百多万疯涨至两百万。
之前的视频点赞量全部破百万，评论的恶评也被删除。
一声声道歉和一个个红色的爱心再一次布满评论区。
仿佛这样，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键盘侠们的风向标很快转换，他们手中的枪口对准了视频里的男生。
男生的姓名、学历、年龄和社交帐号很快被扒了出来。
辱骂和诅咒如同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和男生有关的任何事物。
在互联网之下，所有人都是透明的。
操场上。
庄北宸站在烈阳之下。
教官站在他的面前，怒不可遏地吼道：
“你刚刚想干什么？”
“你是学生！”
“动不动就打人？你以为你是谁？”
“太没规矩了！”
“你以为这是哪里？”
“这是学校！正在军训！”
“军训就是把你们拿军人一样训练！”
“没有教官的允许，谁准你动了？”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詹白站在队伍里，看着庄北宸被教官提出来训斥。
教官一声越过一声的训斥声就像是敲在她的脑子里。
脑子里像是被钉进了一根钉子，每锤一下脑袋都在震荡。
被打的那个男生已经被送去了医务室。
詹白觉得不应该是庄北宸站在这里，那个男生也应该在，她也应该在。
至少，不应该只是庄北宸一个人。
庄北宸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
“你什么态度？”
教官怒道。
“打他是因为他欠揍，下一次谁再嘴贱，我还是要揍。”
庄北宸声音不大，却在一片寂静的操场上传的很远。
尽管各班教官在制止，仍然有人因为庄北宸的话而哗然。
教官瞪大了眼镜，胸口不断起伏。
“庄北宸！”
“罚跑十圈！”
操场一圈是一千米。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很容易中暑。
头顶的太阳似乎越来越大，詹白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和恍惚。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为什么明明是那个男生的错，受罚的却是庄北宸？
“教官，你为什么只惩罚庄北宸？”
庄北宸看向了詹白。
“因为他打人，还有你，谁允许你擅自离开队伍的？”
教官声音越发暴躁。
“所以你只在乎他打人的事实，而不重视他打人的原因是吗？”
詹白盯着他，烦躁和压抑让她心里戾气横生。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听整件事的全貌呢？
为什么善良的人反而要遭受攻击呢？
如果善良的代价这么严重，那么以后真的还会有善良的人吗？
“我只看到他打人！”
教官大声吼道，“你很不服吗？”
詹白上前一步，“我就是不服！”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必须得释放出来。
“那个男生在后面扯我头发，用难听的话羞辱我，你当作什么没发生，庄北宸打人你就开始主持正义，这是什么道理？”
詹白双颊微红，额头上冒出汗珠，她坚定又固执地盯着教官，仿佛得不到一个答案，她就不会罢休。
“难道就因为那个男生流了鼻血，你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反而紧抓着庄北宸？”
“为什么呢？”
詹白步步紧逼。
身体里沸腾的某种东西在逼着她一吐为快：
“是因为作为教官的你觉得那个男生是正确的吗？”
“还是说仅仅因为网络上的片面之词，你就在心底认定我是一个人渣？”
詹白的眼睛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或者说，她知道原因，也知道人心善变且容易被煽动，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作恶者高高在上，接受同情和爱怜，而善良者却遭受着无数的谩骂和指责，活在异样的眼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