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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长安城尚未完全醒过来,能听到隐约蝉鸣。

天底下最繁华的都市之中,居然还有蝉鸣,让人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炊烟袅袅,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段晓棠懒懒散散骑着马上,马背后驮着几个大包裹和篮子,不似上班反倒像搬家。

出了坊门往西跨过朱雀大街,再向北折行一路到太平坊,长安城内最重要的屯兵之地。背后是皇宫,真正的天子脚下。

段晓棠回房里放好行李,换了衣裳,再将食物送到伙房存放,直接去校场盯着训练。

用竹筒做成的水杯,底下铺着厚厚的一层茶叶,借着伙房的开水,冲出一杯浓浓的茶水提神。

没有咖啡,只能靠浓茶续命。

段晓棠在校场上一边吹凉茶水,一边等着军士集合。等到稍微能入口之后,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跟着晨训的军士一起跑步,大喊道:“匀速、放平呼吸。”

休沐后第一日和周一差不多,将校们要去南衙点卯聆听吴岭的指示,然后各回各家视情况而定要不要再开小会。

通常而言,无论大会小会都轮不到段晓棠一个八品的司戈参与。

范成明忙了一上午,等中午见面时,发现段晓棠神色有些萎靡。

肩碰着肩小声道:“昨天去平康坊了?”

“没有,”段晓棠不知道范成明这个马大哈怎么看出来的,“我的样子很不好吗?”

范成明盯着段晓棠的脸,“眼下青黑,神情委顿。”段晓棠刚入营时都没这么焉过,“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今天诸多将校入营,议事的小厅不能用来吃饭。房里用餐味道太大难收拾,几人索性直奔伙房。

一到伙房,段晓棠将茶杯交给范成明,“帮我打点水,顺便端下菜。”说完自顾自地趴在桌子上。

等吴越和庄旭进来时,看着段晓棠病恹恹的模样不无担心。

吴越:“生病了?”

范成明将茶杯放在段晓棠旁边,“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作奸还是犯科?”

“能不能指望点好的,”段晓棠支起身子,将下巴搁在竹杯盖上,“我昨晚和徐昭然,还有另外两个朋友,打了一晚上……”

考虑到几人不知道麻将,换一种说法,“玩了一晚上博戏。”

没有作奸犯科,但属实称不上健康。

范成明:“你输了?”

段晓棠想了一会,“应该没有。”

打牌不图输赢单纯为了玩,到最后拆借无数,分不清谁输谁赢,反正段晓棠没掏过本钱。

谁知道徐昭然最后去而复返是回来找朋友打夜麻将呀!

杜乔乐呵呵地把毯子和麻将一卷,连带着一些小食带去自己家,李君璞拉段晓棠去凑边角。

林婉婉惊讶于几人熬夜打麻将,“你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徐昭然:“中午喝酒的时候。”

其实几人留在院子里打也没什么,只要不半夜把祝明月等人叫起来添茶倒水。

但小院女子居多,杜乔等人退一步换一个地方。

论理杜乔和李君璞家都可以,李家还有仆婢伺候,但到底人多眼杂,干脆去了更清净的杜乔家。

段晓棠瞪着徐昭然:“你不回家么?”

徐昭然:“我一个人住。”

徐家仆婢都是几十上百号人。所谓一个人是父母亲长不在长安,上没老下没小,只要使唤随从回家报个信就好。

杜乔和李君璞同他情况差不多,独居的单身汉,没有亲长在侧。

孙无咎和白湛和长辈同住,只能含恨归家。

论说几人有多热爱麻将不可能,他们没有赌性又不是多在乎钱财,纯粹是找到一个乐子,呼朋唤友一块玩。

再加上熬夜,做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不睡觉玩通宵,迟来的叛逆。

能凑齐几个条件符合,志同道合的朋友真不容易。

不知道是否该庆幸,他们就算放纵也没去平康坊或者赌场酒肆。

段晓棠揉揉酸涩的眼睛,“看一晚上牌,眼睛都快瞎了!”烛火点的再多再亮,也比不上点灯。

关键大家都熬了一夜,其他人看来精神振奋,只有段晓棠一个人神情萎靡。从前嗨上三天三夜的劲头哪去了。

当一人不能再适应熬夜的生活,就证明一件事——他老了。

段晓棠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才二十出头,过去论熬夜也是个中翘楚,怎么还比不过三个作息规律的大吴人。

庄旭从前都不知道徐昭然还有赌博的爱好,听段晓棠一番说法,就算赌了也赌得不大,顶多算玩乐而已。

但看段晓棠这幅被抽空了精气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徐胖今儿怎么上值呀?”他可是在御前。

段晓棠摇摇头,“他今天也休息,”不然也不敢玩通宵,“我出门的时候还睡着呢。”

吴越惊讶道:“住你家?”

段晓棠:“怎么可能,朋友家里。”

段晓棠一大早要回营,第一个撤了,回家洗头洗澡。然后再去杜乔家把刚眯一会的杜乔和李君璞踹起来去衙门上班。

唯独徐昭然还能安安生生睡在床上。

以杜乔和李君璞的本事,随时随地切换成官场老油条状态,在衙门找个地方眯一会,那叫闭目养神暗自思索,文官就这点好。

不过昨天一晚上下来,至少一个月内他们都不会再想通宵了。

亲兵和伙夫将饭菜端过来,范成明看着几盘陌生的酱色菜,问道:“这是什么?”

段晓棠:“卤菜,我从家里带的。卤的鸭货猪蹄、素菜还有鸡蛋。”

段晓棠伸手从碗中拿了一个卤鸡蛋剥开,“熟的,直接吃。”

范成明和庄旭学着她的样子各自拿了一个。

段晓棠将剥好的卤蛋放到自己的碗里,抬头看见吴越没有行动,以为他是有什么忌讳,“不吃卤味吗?”

吴越摇头,“我不会剥。”

段晓棠头一次见到活的不会剥鸡蛋的人,苍天啊,大地啊,这是怎么样的妈宝,不是。

爹宝,也不是。

原来是被仆婢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子王孙,似乎合情合理。

范成明动作慢还没剥完,段晓棠指着他当例子,“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吴越不愿意学范成明,“我不要,你帮我剥。”

段晓棠一句话堵死,“我亲爹都没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