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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银河横贯天穹。

苍家无晚膳。

主卧内,天雷勾地火,苍澜与屈易清亲切问候彼此祖宗十八代。

骂急眼的女人张牙舞爪,于男人脸上挠出条条血痕。

西厢房内,听着爹爹与娘亲激烈争吵声的小屁孩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直至月上柳梢头,苍家两口子才逐渐消停。

东厢房内,女孩趴在被窝里,感受着屁股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泪水湿透枕巾。

“嘎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

女孩抬眸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小屁孩满脸谄媚笑容的面庞。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我屋作甚?”

女孩擦了擦眼泪。

“嘿嘿~”

小屁孩咧嘴一笑,举起手中明晃晃的菜刀。

“你要干嘛?!”

女孩被吓了一大跳。

“别怕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小屁孩来到近前,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女孩。

“你……你为啥不告诉娘亲,那些窝窝头是我糟蹋的?”

“呼~”

苍雪长舒一口气,道:“义母打人很疼的,你又不是没挨过。”

“我比你大两岁,骨头硬,肉厚,抗揍。”

看着女孩亵裤屁股位置的血迹斑斑。

小屁孩冲女孩伸出一根大拇指,“你是我苍雨见过最讲义气的人。”

“我决定了,我要与你结拜。”

苍雪满脸错愕表情。

不等女孩反应,小屁孩已是跑出东厢房。

很快端着一个大白碗折返。

右手菜刀,于左手食指轻轻一划。

“嘶,真他娘疼~”

往碗水里挤了十来滴血,小屁孩将菜刀递向女孩。

苍雪哭笑不得,“你这都跟谁学的?”

小屁孩得意道:“这些都是老村长的不传古秘,是知识,我偷了家里两斤腊肉才换来的。”

“老村长说,知识是无价的,全村只有我一人知道。”

苍雪无语,却还是割破手指头,往碗里滴了几滴血。

小屁孩小心翼翼端着大白碗,双膝缓缓跪地。

神情如大人般严肃,“皇天在上,从今时今日,从此时此刻起,我苍雨与苍雪即为姐弟。”

“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若有背弃,不得其死,众列共诛之。”

仰起小脑袋,一口气干掉大半碗血水后。

小屁孩将大白碗递给苍雪,一脸认真模样,“该你了。”

苍雪小声咕哝道:“幼稚~”

旋即接过大白碗,“皇天在上,从今时今日,从此时此刻起,我苍雪与苍雨即为姐弟。”

“死生相托……”

看着女孩将剩余小半碗血水一饮而尽。

小屁孩龇着满嘴乳牙,甜甜叫了一声,“姐姐!”

旋即小拳头将心口砸的嘭嘭响,“姐,打今儿起,我便是你的守护神。”

“我一定会将你保护的很好很好。”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当然,娘亲除外。”

苍雪:“……”

好像只有你那位娘亲最喜欢欺负我。

……

伏灵二年,烈夏。

苍家后院。

苍雨尖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苍雪浑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好!”

树荫下,坐在石凳上的苍澜与屈易清俱是掌声连连。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

东厢房内,苍澜将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女孩手里。

“雪儿,此次我与你义母走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两三月,总之秋收时肯定回来。”

“雨儿调皮捣蛋,你看好他。这些钱随便花,闲暇时你们两人去镇上吃顿好的。”

“记住,别买衣裳首饰胭脂之类的,镇上奸商太多。”

“等义父回来给你带。”

女孩乖巧点头。

主卧内。

屈易清亦在叮嘱小屁孩,“雨儿,牢记,旦角是红花,净角为绿叶。”

“爹娘没你有天赋,撑死也就勉强维持苍家戏班不散。”

“你将来是要进梨园的大才,注定要成为比肩苍家老祖的名旦。”

“老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

“然在咱们戏曲界,隔角亦隔山。”

“儿啊,娘走后,不论那小贱人如何威逼利诱你,都别教她旦角唱腔。”

小屁孩疑惑道:“为啥啊娘?姐姐天赋明明比我更好。”

女人语重心长道:“我的傻儿子,日不见月,王不见王。”

“那小野种的心思根本不在净角上,一心想当旦角。”

“你既然知道她的天赋比你好,就多长些心眼。”

“别他娘天天追撵在人家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

“听到没有?!”

女人尖声道。

“好好好,知道了。”

小屁孩一副不屑模样。

……

天边泛起鱼肚白。

清风拂面。

苍澜蹲在院门旁吞云吐雾,几位本家侄子将戏箱抬上马车。

西厢房内,屈易清看着木床上四仰八叉的儿子,心里满是不舍。

“他才四岁,我抱他的时间,不及丫鬟百一。”

“喂奶的次数,两个巴掌便能数清。”

女人给儿子盖好被子,轻轻擦去小屁孩嘴角口水。

厢房门口,苍雪一言不发。

“记住了,篮子里的鸡蛋是我给雨儿买的,你不许偷吃。”

“还有,”

女人忽然回头,死死盯着女孩。

“你是什么?”

女孩不假思索道:“我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女人表情好看了些,“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深刻你的血肉骨头。”

……

日上三竿。

长留村老村长王浩阳与儿子王野戴着草帽,蹲于自家地头。

忧心忡忡看着地里蔫不拉几的粟米苗。

这个夏天太热太热了。

太阳晒在身上,恍若被人泼了一盆火,肌肤阵阵灼痛。

王野拾起一块土疙瘩,只是轻轻发力,便揉捏成粉,更像沙。

“爹,完蛋了,今年注定颗粒无收。”

王浩阳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张面庞宛若老树皮。

沟壑般的皱纹蠕动了好一会,才询问道:“翠河还有水吗?”

王野摇摇头,“只剩一些烂泥。”

老天爷不想哭,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办法。

王浩阳用旱烟杆重重敲了敲被太阳晒到发光的田间阡陌,直敲得火星四溅。

“井水呢?”

王野烦躁道:“水位一日不如一日,沉的极快,勉强够村里人日常所需。”

“唉~”

王浩阳长吁短叹道:“今年的粮税可咋办啊~”

王野愁眉苦脸道:“爹啊,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粮税?税个锤子!”

忽然,一个挑着小小木桶的纤细身影,映入父子二人眼帘。

王浩阳:“好像是苍家那后生收养的干女儿。”

怔怔看着被扁担压弯脊梁的女孩。

王野突然一拍大腿,“对啊爹,苍家不是有口私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