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每只羊蹄印的形状、大小,落地时的深浅,走路时是轻快跳跃还是沉稳拖沓,都被他一一记在心里。
偶尔有几只调皮的小羊羔脱离队伍,他也不着急去追赶,而是先蹲下身,仔细端详它们留在地上的蹄印,嘴里还不时小声嘀咕着:“这只小羊蹄印浅,步子小,跑不远。”
夜晚,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打破这份宁静。马玉林躺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羊圈旁,四周弥漫着羊粪刺鼻的气味。破旧的棉被根本抵御不了夜晚的寒意,他蜷缩着身子,却毫无睡意。
脑海中像放电影一般,反复回忆着白天观察到的那些羊蹄印和走路姿态的细节。遇到模糊不清的地方,他就皱起眉头,翻来覆去地思考,怎样才能更准确地识别羊的蹄印。
有时候想得入神,他会突然坐起身,在地上比划着羊蹄印的形状,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蹄印边缘有点歪,是不是这只羊的蹄子受过伤?”
就这样,经过无数个日夜的不懈摸索,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马玉林终于练就了一手识别羊蹄印的硬功夫。再去放牧时,他很少像其他羊倌那样,一只一只地去数羊。
羊群浩浩荡荡经过,他只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睛扫过地上的蹄印,便能像心里装了杆秤一样,清楚地知道羊有没有丢。哪怕真有羊丢了,他也从不慌张,弯下腰,顺着那一串串羊蹄印追踪而去。
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山间小路崎岖难行,还是要穿越茂密幽深的树林,他从未空手而归,总能将丢失的羊安然无恙地带回羊群。
那是个寻常的放牧日,太阳高悬在天空,炙烤着大地,地面的热气一阵阵地往上蒸腾。马玉林正像往常一样专注地放着羊,突然家中有事需要他回去一趟。
他匆匆赶回家中,心急火燎地处理完事情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放羊的地方。可当他回到羊群所在之处时,心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冰冷且有力的无形大手狠狠攥住。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羊群中来回扫视,很快便发现那只极为显眼的花脸母羊不见了。 马玉林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焦急地在羊群周围来回踱步,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无论他怎么找,都不见花脸母羊的一丝踪影。他心急如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好友赵爱华。他赶忙四处张望,在不远处找到了正在帮别家放羊的赵爱华。
马玉林快步跑过去,将手中的鞭杆一把塞到赵爱华手中,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着说道:“爱华,你快帮我看着羊群,我家那只花脸羊被人偷了,我得赶紧去找!”
赵爱华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下意识地看向马玉林的羊群,试图从中发现那只花脸羊的身影,可结果让他失望了。
他赶忙安慰马玉林道:“玉林哥,你先别着急,说不定是它自己贪玩跑丢了呢,不一定是被偷了吧?” “绝对不可能。”
马玉林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焦虑与笃定,“爱华,你还不了解花脸羊吗?它向来温顺老实得很,平时连一步都不会离群。要不是被人偷走了,怎么可能突然就没影了呢?”
“玉林哥,你先冷静冷静。”赵爱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玉林的肩膀,试图让他狂躁的情绪平复下来,“花脸羊的脸花里胡哨的,特征那么明显,就算真被偷了,小偷也很难藏得住,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
“要是那些可恶的小偷把它杀了吃肉可咋办?”马玉林满脸都是担忧,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不行,我一刻都不能耽误,得赶紧去找,再晚一步,花脸羊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说完,马玉林心急如焚地俯下身,眼睛几乎都要贴到地面上了。他仔仔细细地辨认着花脸母羊的蹄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痕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凹陷、一丝轻微的擦痕,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随后,他顺着那若有若无的踪迹,急匆匆地追了下去。 此时,晚霞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将整个天空都染得通红。太阳缓缓落下,天边只剩下一抹余晖。
凉飕飕的晚风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黄尘。远处,其他牧羊人已经开始吆喝着圈羊回村,羊儿们咩咩地叫着,脚步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而马玉林的身影,却渐渐消失在这苍茫的暮色之中。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回花脸羊,绝不能让它落入坏人之手。
在落日挥洒出的最后几缕余晖里,广袤无垠的草原像是被大自然这位神奇画师轻轻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薄纱。微风轻柔拂过,茂密的牧草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低语,仿佛在诉说着草原一天的故事。
那只花脸母羊平日里在羊群里自在穿梭,它留下的蹄印,对于马玉林而言,熟悉程度就如同他对自己掌心那纵横交错的纹路一般。
马玉林深知每一个蹄印的独特形状,每一处细微磨损所代表的含义,那是他在无数个日夜与羊群相伴中,用心铭记下的印记。 傍晚的草原,暮色正如同潮水般迅速涌来,即将完全将这片大地吞噬。
马玉林趁着天色还未彻底暗沉下去,脚下生风,顺着那熟悉的蹄印一路疾行。他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响亮,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破了草原长久以来的静谧。
他满心焦急,根本顾不上擦拭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就这样一口气追出了十多里地。 然而,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