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谢年家每隔两天会有阿姨上门来打扫卫生,一日三餐基本上也会有阿姨来做饭,但大多数时间他们俩都不在家,所以阿姨也是根据通知才来。有时候早上匆忙,就是徐泽从早上来的时候带个早餐。
第二天陈谢年要飞北京出差,这一天恰好周六休息,池柚正好也轮休。
难得两人都在家,保洁阿姨来上门打扫卫生。
陈谢年在自己家里装了整套的智能家居,每层楼都有扫地机器人定时扫拖地板,因此阿姨来打扫卫生,工作也很轻松。
池柚不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保洁阿姨一向没有进过她卧室。趁休假,她整理打扫了一番卧室。
自从搬到陈谢年这来,池柚还没有大扫除过。
天气愈发闷热,被褥需要换薄,空调出风口也要清理一下,可以开空调了。
陈谢年坐在客厅看书,听见楼上池柚的房间门开开合合,池柚趿拉着拖鞋进进出出。
他合上书,将书放到茶几上,起身往二楼走去。
来到池柚房间门口,个子高挑纤细的女孩儿正踮着脚在书架上取什么,脚边放着她日常工作的小行李箱,行李箱敞开,几件衣服折叠整齐码在里面。
她想将书架上的书都取下来,将书架打扫一遍。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高,顶层的书架怎么踮起脚尖都够不到。
她尝试两手将最高层里面的几本书一块儿取下来,但手上劲不够,书四散迎头砸下。
眼前一个身影一晃,带着淡淡木香和烟草味的香味从身后铺天盖地笼罩住她,张手拦住了掉落的书籍。
硬书脊重重砸在手背,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
他替池柚挡下了本该砸在她头顶的书。
池柚回过神,抬眼落进一片黑夜里。他和自己近在咫尺,黑色的双眼里倒映着池柚的脸。
太近了,呼吸温热地喷吐在她的鼻尖,他身上好闻的木香味清冷,像清晨的冰山,带着凉意,生人勿近,却又让人沉沦。
池柚心脏渐渐加速跳跃,耳根子通红。
“其他书要拿下来吗?”陈谢年低声问,打破了沉默。
也将池柚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她低下头轻咳一声,看到自己的脚边敞开的行李箱里落了一地的书,急忙蹲下身将书整理好捡起来。
“麻烦你了。”
心头小鹿乱撞,她的全身注意力几乎都在身边伸手拿书的陈谢年身上,没有注意到整理书的时候,有份对折的文件被掩盖在了衣服底下。
“晚上想吃什么,带你出去吃。”陈谢年将所有书都取下来。
池柚将拧干的湿抹布递给陈谢年,他伸手接过去擦书架。
陈谢年日常繁忙,难得有时间,主动提出带池柚出去吃。
“好啊,我想吃泰国菜。”池柚高兴地喊道,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陈谢年低头望着池柚明艳的笑脸,心脏有力地跳动,心一下静了。
-
次日,天刚亮,陈谢年便出门去机场赶飞机了。
北京的会议上午开始,他要赶八点的飞机。
隔壁房间开门的时候,池柚就睁开了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窗外阴沉沉的天光。
走廊传来陈谢年的脚步声,隔壁卧室门被轻轻合上,在安静的过道里发出清脆的“咯哒”一声。
池柚翻了个身,打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脸上,衬得她睡眼惺忪。
早上六点整。
昨晚吃饭的时候,池柚问他什么时候回。
陈谢年淡淡瞥了她一眼,回道:“快的话,需要两天。如果我爸要见我,可能会更久。”
池柚听到这话的当下,愣住了,小心翼翼问:“你爸爸要见你吗?”
陈谢年抬眼,黑色的眼里带着笑意,语气波澜不惊:“他秘书告诉我,他最近有时间,趁我在北京,可以见一面。”
他思忖片刻,自嘲笑道:“我和他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池柚安慰道:”那你们这次可以好好父子团聚,谈谈心了。”
陈谢年笑了笑,摇头叹道:“他顶天了只有十分钟给我。但我为了见他需要等上一天。”
池柚小时候是在幸福的家庭氛围里长大,虽然父亲早逝,但是池岚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都给予了池柚,也将自己全部的爱给了她。
池柚想象不到在陈谢年这种高官子弟家庭,见父亲还要排队预约是怎么样的心情。
普通人无法想象陈谢年这种家庭,从小到大的信息表上,家属信息里,父亲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甚至连姓氏都是杜撰的。
她眼里流露出安慰和同情,陈谢年摇头:“没事,例行公事罢了。我已经习惯了。”
陈谢年从小就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以至于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想念过父亲。没有念想也就没有遗憾。
这话听着更可怜了。
见父亲都是例行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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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两个半小时后,降落首都国际机场。
第一天陈谢年都忙着在中科院开会,第二天又匆匆赶往中关村调研,行程过半,已经到了十二点。他在其它院士的陪同下一块儿去食堂包厢吃饭。
刚进包厢,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号码是虚拟的,陈谢年心下了然,起身离开包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王秘书。
陈谢年礼貌地说道:“王叔叔,你好。”
“小陈,抱歉打扰你了。原本预计首长明天能见你,可是因为行程有变,明天首长要去西藏走访,你下午能来一趟桂花弄吗?”王秘书声音浑厚,字正腔圆。
陈谢年知道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应道:“我和会务组请假吧。”
“那麻烦你了,两点半到桂花弄,会有人接待你。”
“好。”
电话挂断,陈谢年收好手机。
他正对着食堂走廊的透明窗户,窗户留了一道缝,窗外的天微微泛黄,有沙尘弥漫在空气中。
他从来就不喜欢北京。
来北京读大学以后,也没有见过父亲,反倒因为气候不适,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这里的生活。
在北京唯一开心的日子,就是池柚从江城来看他。
池柚在北京的天,都是湛蓝,充满阳光的。她一离开,天就阴了。
现在北京的天空就阴沉沉的。
他还得去见不怎么熟悉的生父,那个和自己姓氏都不同,只是提供了精子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陈谢年从兜里摸出烟,拐到吸烟室,吸烟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那边茫然地吞云吐雾。
他和那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伸手摸兜,才想起来,和池柚同居后,怕烟味影响她,他已经开始戒烟了。
身上根本没有带打火机。
罢了。
他想了想,将烟随手扔进垃圾桶,找了个角落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开定位App,看到浮城地图上跳动的那个蓝色小圆点。
心一瞬间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