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柚的感官里,她手足无措的沉默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但现实中,只是须臾。
她的心脏狂跳,似要跳出胸口。
大脑一片空白,一个阴暗的想法隐隐耸动。
如果他是在威胁自己,那她甘之如饴。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不明白他的目的。
池柚侧过脸,陈谢年的呼吸喷吐在了颈侧。
她的手抵在陈谢年的胸口,拒绝意味明显。
陈谢年微阖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的脸,干净明艳,眼睛微微泛红,泛着水色,像雨后带着水珠的果汁色玫瑰,娇俏勾人。
他挑眉,低哑着嗓子问:“想好了吗?”
多年的相处让池柚还是有底气和他周旋。
她喉间发涩,清了清嗓子,小声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是相爱的人,碰一下都恶心。”
陈谢年瞳孔忽的一缩,身体的高热一下退却。
然后听着池柚继续说:“你还说,只有当我同意才会碰我。”
池柚的声音很艰涩,说完这两段话,她抿着唇,沉默地等着陈谢年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陈谢年的手缓缓松开,池柚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被带走。
池柚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高大的影子罩住她的纤细的身形,像一道无法逃脱的枷锁。
陈谢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颗粒感,这一次,语气很淡:“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在自己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他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模样,像冰块似的淡漠平静。
他漫不经心问:“什么时候去见你继父,把时间告诉小徐就行,他会安排一切。”
池柚的心沉到水底似的,闷得喘不过气。
陈谢年认同她的话了。是因为不相爱所以不碰,还是……她没同意才不碰?
她隐隐希望是后者,但理智告诉她,只会是前者。
鼻腔有冲击性的酸意,她双眸一下模糊,急忙别开眼,点头:“好,今天打扰你了,等我确定时间告诉小徐。”
说罢,她道了声再见,打开门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办公室,将门带上。
斗室内,倏地安静,只剩下了陈谢年一人。
电水壶里的水开了,哗啦啦冒着水蒸气,沸腾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惊心动魄。
陈谢年垂眸沉思了很久。
空气里还有池柚身上的玫瑰香,甚至于指腹上海残留着她皮肤细腻的触感,久久无法消散,像有了实质性的存在。
他不后悔刚才的行为。
来日方长。
他们都不在是幼稚冲动的少年,有些事,必须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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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穿越川藏线,高空飞行落地后,飞机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陆卓然整理好手头的行李,戴上墨镜,将靛青色制服外套挂在臂弯处,在乘务组队伍前头,迈着长腿快步往接机口走去。
后侧方有另一架同是新航,其他航线的飞机抵达,乘务组下飞机比他们慢了一步,落在后面前行。
陆卓然个高腿长,步子迈得大,逐渐和其他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这阵子一直在飞,川藏线气流波动大,他要比其他航线飞得更加小心。
长期注意力高度集中,陆卓然很疲惫。但今天飞回浮城,就可以休息三天了。
他在计划回家后,约池柚来家里一起吃火锅,再做个冰粉,池柚喜欢吃甜的。
自从知道陈谢年回国,陆卓然原本懒洋洋,想要循序渐进的心一下子有了危机感,急躁了起来。
那天在夜店的狭路相逢,陆卓然能感觉到,陈谢年和池柚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他们之间还有感情。
如果他不再有所行动,或许再也来不及了。
身后快步靠近的脚步声,陆卓然往旁边靠,以为是赶路的旅客。
不想那人靠近他以后,抬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爽朗熟络地喊他:“然哥,真巧啊!咱们在成都碰到了!”
陆卓然一怔,看到对方的脸才想起来他是哪位。
何盛。
和他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爱多,陆卓然并没有都放在心上。
眼前这个还是当初因为池柚在夜店的时,才留下深刻的印象。
且并非好印象。
陆卓然面无表情地点头当做问好,肩膀耸耸,甩开对方的手。
怎料何盛不仅没有被陆卓然的疏离赶跑,反倒越挫越勇,兴奋地说道:“恭喜啊然哥,好事将近了!”
陆卓然听了愣住了,疑惑地问:“什么好事?”
何盛拍着他的肩膀神秘一笑:“别瞒了,我都看到池柚新填的档案表了,她婚姻状态改成已婚!你们什么时候领证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
脚步忽的停下,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陆卓然眉心微锁,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何盛缓缓收回手,一种荒诞的情绪在胸腔内放大。
他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何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自我安慰似的问:“……是……你吧?”
“你有看到家属栏吗?”陆卓然声音冰冷,语气没有起伏。
何盛却听出了那声音里隐藏着的波涛骇浪。
他脸皮僵硬地扯着嘴角,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角落传来:“啊……我只是路过人事的电脑,看了一眼屏幕,没看到下面……”
陆卓然了然点头,讥讽地看他,嗤笑一声:“就当是我吧,不准说出去。”
说罢,陆卓然快步往前,走出航站楼。
何盛站在原地,空档宽敞的航站楼大厅,周围是往来匆匆的人群,他感受到一阵寒意。
荒谬,可笑。
最后一个古怪的疑问油然而生——既然不是陆卓然,那池柚的丈夫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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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休息的酒店,陆卓然将行李往地上一扔,拳头重重撞在了墙面,疼痛从手背蔓延开来,他却没有一丝反应。
一种名为力不从心的感受在身体里缓慢延伸,他感觉自己非常无能,可笑。
别人总仰望他,以为他多有能力,说一不二。可他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不敢追求。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询问了陆卓柠。
半小时后,正是晚高峰。
池柚今天去公司培训,公司进行了每季度一次的业务培训和营销培训,池柚学东西很快,还得到了老师的夸奖。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刚回到宿舍,池柚还没来得及在小沙发上躺下来休息,包里的手机就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陆卓柠的名字。
池柚接起电话,疲惫地“喂”了一声,就被陆卓柠劈头盖脸的质问声问麻了。
“池柚!你瞒着我和哪个野男人结婚了?我现在很生气!给我从实招来!”
陆卓柠的声音带着怒火,语速飞快,池柚将手机挪得离耳朵远了十几公分,听得依旧心惊胆战。
怎么回事?公司档案不是个人隐私,不泄露的吗?
怎么露馅到陆卓柠那了?
池柚支支吾吾,紧张地问:“你……你哪听来的?”
“你别管我,说!是不是陈谢年!”陆卓柠恼火地问。
这么重要的事情,池柚瞒着她,陆卓柠又生气又难过。
她怕池柚被坏人骗了,也难过,自己做为池柚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这么不被信任。
池柚小声说:“是……是他。”她没有瞒陆卓柠。
在陆卓柠即将发作前,池柚紧接着说道:“你听我说,我和他结婚是有协议的,不是因为我们旧情复燃……我没有被骗你放心。他倒是帮了我很大忙。”
陆卓柠听了冷哼了两声。
池柚生怕她生气,安慰了好久。
挂了电话后,她去洗澡前还是不放心,又给陆卓柠发了一条信息:“我和陈谢年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离婚了,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别问啦。”
陆卓柠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池柚看着屏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