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低着头缓缓往前走，前方是白色灯光下的公交车站，他们已经绕完整所学校了。
后半夜里一阵寒风吹过，池柚缩起肩膀，呼出一口冷气。
身后，陈谢年金属质感的嗓音被风吹散，轻轻的：“在想什么？”
池柚停下，在路灯下回头看他，鼻子冻得通红，抿唇笑了笑：“想到以前读高中的事了。”
陈谢年勾着唇角，却没带笑意，一双狭长的眼眨了眨，眼底亮亮的，说话间带着白雾，声音低沉：“我也是。”
池柚眼睛圆睁，大衣裹紧身子，问：“哪一件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谢年垂眸，长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也掩盖了心事。
他摇头，在公交车站牌下站定，低声说：“和你认识后的事。”
“我叫司机来接。”末班车已经没了。
和她认识后的事，很长很长。他指的是哪件？
星光疏淡，月亮隐落。
两人并肩立在灯下，隔着一掌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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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池柚回到家时，已经天光微亮。
简单道别从车上下来，此刻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寒意带着湿气扑面而来，钻入骨髓。她颤了颤，快步往楼道里走去。
车子在楼底停驻了几分钟。
天地安静，汽车发动机声音很轻，车窗内一片黑暗。
陈谢年隔着窗，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
宿舍楼上五楼中间的一个房间窗户，灯光亮起，窗台上一盆果汁阳台花开得正旺，深浅不一的橙色月季花在透窗的灯光下娇艳欲滴。
“开车。”陈谢年微微抬起下巴，背脊舒适地贴着柔软的座椅，修长的脖颈如同天鹅，矜贵文雅。
车子亮起车灯，缓缓驶出小区。
四下静谧，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有玻璃窗被推开的声音，许久以后，才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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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次飞行，池柚和免税店柜姐柜姐逐渐成为了朋友。
大概是长得漂亮确实吃香，熟悉以后，免税店的工作人员很热情，给池柚推荐了很多高性价比的套盒，还送了一打小样。
账上积分多了以后，池柚拿来代购产品优惠更大。
这个月比往常着实涨了一倍收入，池柚心满意足。
下了飞机回到家以后，池柚没做休息，整理行李箱，把代购的产品打包好，将收到的小样随即放进快递箱里，当赠品送给客户。
多余的小样抽出一片，其余地存起来下次再送。
这一片小样网上就得卖三四十，池柚舍不得都给自己用。今晚就奢侈一把试试。
她洗干净脸，敷完面膜后，将这昂贵的精华液抹在脸上。
手机震了震，“当啷”一声钱响，提醒支付宝到账五千多元。
池柚眉飞色舞，点开手机屏幕，陆卓柠发来一条语音：“清账啦！我帮你把代购费都讨齐了，请姐妹儿吃顿饭犒劳一下呗！”
摁下对话键，池柚本想回复陆卓柠，手机屏幕忽的切换成来电界面，界面上“曾志鹏”三个大字，池柚脸色一沉，原本赚了钱的好心情顿时落到了谷底。
绿色通话键不停颤动，她深吸口气，划开通话键，语气懒散：“有事？”
曾志鹏令人厌恶的声音依旧趾高气昂，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句质问：“想明白了吗？”
池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才回想起上次相亲不欢而散的最后一句话。他让自己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
想到这，池柚忍不住嗤笑出声。
曾志鹏听到了这微弱的笑声，不悦地问：“笑什么？”
“我一直很明白。”池柚阴阳怪气。
“我也是为你好，你当空姐就是吃青春饭，等你不年轻不漂亮了，靠什么安身立命？还不得是嫁个好老公吗？”曾志鹏这套话术说得滚瓜烂熟。
池柚听得翻白眼，将手机提远一点。
好典好典，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非得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了。
“我自己能挣钱，以后从一线退下来也可以做行政岗……算了。”池柚本想辩解几句，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没劲，曾志鹏并不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他只是那一套话术洗脑自己罢了。
签结婚协议时，她就问过陈谢年，需不需要隐婚。
陈谢年不解地看她一眼，反问：“我就是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已婚，何必隐婚？”
他并不介意被外人，包括曾志鹏知晓自己和池柚的婚姻。
池柚顿时有了信心。
池柚垂眸，地板上有一道微微凸起的角，不平整，她的拖鞋在那角落踩一下，两下，耳边电话里，曾志鹏还在口若悬河pUA她。
深吸口气，池柚忽的大声说：“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曾志鹏没听清楚。
“就是上次你提到过的，徐家人都给他当助理那个人。”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忽的变沉，急促喘了两声，紧接着曾志鹏低低的笑声带着迟疑响起，透过电流声，都能感受到他突然的激动和喜悦。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你手段很不错啊，这么快就拿下对方了。他叫什么名字？”
曾志鹏的夸奖声都刺耳，仿佛池柚是带着目的和陈谢年结婚。
池柚顿了顿，回答：“陈谢年。”
“谢年……好名字啊！”曾志鹏喜笑颜开，仿佛真的为池柚开心。
池柚对他再了解不过了，阴阳怪气：“爸，你做为长辈，连女婿是什么名字，什么背景都不知道，你就不反对一下吗？”
“反对什么？”曾志鹏：“凭借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徐家的人都能给他当助理，那他一定比徐家人更有背景。回头爸爸帮你去了解一下。池柚你眼光一向很好，我相信你。”
池柚：“……”
简直荒唐到无语。
曾志鹏一点都不了解池柚。
高一的时候，池岚女士和曾志鹏再婚，曾志鹏就从没有关心过她，又哪门子的就相信她眼光了。
他连陈谢年这名字都没听过，谈何了解？
当年池柚高考后就和陈谢年谈恋爱，大学还没开学就被池岚女士抓了个正着，尽管陈谢年状元名气在外，又是清华数学系学生，池岚依旧觉得不满意。
她池岚的女儿，一定要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才配得上。
是以后来四年，池岚总是对陈谢年挑三拣四，就连病榻前还叮嘱池柚：“我感觉陈谢年那小子就是不够爱你。不然怎么把你丢下一个人跑国外读书。宝宝你赶紧把他甩了！”
要是池岚女士在世，听见池柚和陈谢年还是结婚了，一定会捶胸顿足大骂池柚脑子拎不清，又被这个小白脸给骗啦！
曾志鹏大概要去打听陈谢年的父母是谁，家产多少了。
池柚懒得和他再周旋，直截了当问：“现在时机成熟了吧？你可以把我妈骨灰给我了吧？”
曾志鹏声音带着笑意：“不急，什么时候带人出来和我见见，我帮你把把关，你妈妈也好放心。安心，我都记着呢，上个月找大师给你妈妈挑了个日子，下月初吧可以入土为安。”
算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池柚迟疑了两秒，闷声回答：“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池柚把手机扔到一边，跪在沙发上，举起抱枕在沙发垫上用力砸了十几下，咬牙发泄情绪。
曾志鹏去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