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缘禾的房中,他将那些话本轻甩在桌上,声线平淡的询问,“你拿这等子污秽之物给她作何?”
“我……我……”云术讪笑着,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那什么,您别生气,我这不是看商姑娘烦闷吗,您送给她看的那些东西确实有些枯燥乏味。”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瞟他的脸色,最终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是商姑娘碍于您的面子,不好意思拒绝。”
缘禾紧了紧佛珠,“你是说……她不喜欢?”还没等云术说话,他接着道:“不喜欢便不喜欢,你先回去,东西留在我这里,不许给她看这些污秽之物。”
云术挠了挠头,总觉得缘禾师父好像不太高兴,不过能走就得抓紧时间离开,他可不想罚抄那些清心寡欲的心经。
缘禾听见咔嚓一声的关门声,一直静静的站在桌旁,看着那些他口中的污秽之物,许久,他才离开屋子回到商絮的这边。
想问她喜欢自己送给她的话本吗?
这句话跟卡在嗓子眼似的根本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见云术说她不喜欢自己送的话本时,心中有些说不上来得烦闷,甚至还不喜欢云术送她那些污秽的话本。
商絮正在剪花的枝叶,一会儿好插进花瓶中的,是缘禾怕她烦闷今早让小二送来的。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师父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缘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道:“小僧是来叮嘱商施主别看那些污秽之物。”
商絮把剪好的芍药花插进花瓶中,抬眼笑着看他,“小师父只是来叮嘱我这一句?真的不是为了其他的事?”
对方的目光像是把他看穿一般,缘禾感到不自在,佛珠停了又停,滚了又滚,“不是。”
商絮没再多问,示意他看花装饰好的瓷瓶,“好看吗?我弄了好一会。”
缘禾细细打量,“好看。”
商絮问:“今日天气好,小师父可否陪我出去散散心?”
缘禾心中本想拒绝,可到嘴边的话却是这样的,“好。”
……
今日的天气确实好,光线洒在人的身上舒服又温热,街道人来人往的,明日就是拍卖会的时间,很容易出现人挤人的现象。
恰巧,几个妙龄少女说话间不注意挤着商絮,导致她往缘禾的身上撞,羸弱不堪的身体连连咳嗽起来,手指倏地抓紧他的僧袍,“小师父,冒犯了。”
缘禾没说话,只是将她扶到街道没人角落里,已经很娴熟的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借力支撑她的身体,“可有好些?”
商絮无力的蹭了蹭他的左肩,“好些了。”
感受到肩上被蹭的触感,缘禾手指僵住,“施主……你以往……”
商絮问:“我以往怎么了?”
“没。”缘禾收回思绪,心中又开始默念起心经,“走吧,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客栈。”
然而他们没逛多久,出现一堆人拦住了的去路,看为首人的穿着,应该是个有钱人家少爷,在这城中的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确实是有头有脸,名声恶臭至极,仗着自己是城主的儿子,经常上街调戏人家姑娘。
这不,现在大家伙都躲得远远的,眼里却嫌恶得很,“呸,这黎宣刚关禁闭出来,又开始做这些不耻之事。”
“上次调戏人家赵家姑娘,被人家打了一顿,好在人家赵家姑娘家底不错,要不然那城主能善罢甘休?!”
黎宣能听见这些话,但他现在没心思想,因为眼前的病弱美人实在是美得让她移不开眼,还装作一副好公子的模样。
“这位姑娘,在下黎宣,不知可赏脸去用用膳,喝喝酒,谈谈心?诗词作赋,在下都一一了得。”
商絮轻轻眯了眯眼,还没说话,缘禾便将她扯在身后,接着道:“这位施主,麻烦别挡路。”言语淡漠,细听却能听出里面蕴含的戾气。
黎宣那叫一个不乐意,撸起袖子歪着头凑过去,对他快速竖起一个拳头,“你个死和尚,别给脸不要脸,给老子让开。”
商絮听见他的辱骂声,眼底闪过嗜血的杀意,缘禾好似能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将佛珠放在她的手心中,“别怕。”
他的视线移再次到黎宣身上,“小僧不让又当如何?”
“嘿!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说着他便一拳挥过去,被缘禾直接扣住,反手用力一拧,疼得他哇哇直叫,“死和尚,放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芙城!”
缘禾不喜粗鄙之语,再次用力将他的手折成另外一个弧度,“啊啊!!老子……你他娘的!”
黎宣疼得大喊大叫,“你们在等什么?!都给老子把他俩抓住,老子迟早要给他们好看!!”
身后一众家丁早就按耐不住,纷纷持着武器上来就对付缘禾,四周的人有些看戏的人更是吓得惊慌失措。
“这狗娘养的东西!可怜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
“唉……快跑吧,等会他发起疯连我们一块抓了,不脱层皮都出不来。”
缘禾第一次出现暴戾的在脸上,他甚至想到若是以前没有自己,或是以后没有自己,她出门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如果遇见,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又是怎么做的?
思绪一旦发散,很难收回来。
他想出无数种情况,感受着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怒气,对面跑来几十个家丁,嘴脸跟主人一个样,恶心又丑陋。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少爷给你们面子,还敢下他的面子,呸!没眼力见的东西。”
家丁们一拥而上,缘禾对付之余,商絮眯了眯眼,随手捡了地面的一根枯枝,直直的朝他们挥过去,瞬间响起惨叫声。
而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笑呵呵的走过来,“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说着他直接赤手空拳的对着一群家丁动手,“我呢,时常最见不惯你们这种小人作态,见一次打一次。”
黎宣瞪大眼睛,这他娘是哪儿跑来的人?!
他冷声大喊,“都给老子一并抓住!!跑一个,为你们试问!”
谁曾想,男子直接腾飞到他的跟前,身边没有下人的保护,吓得他急忙后退,“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双手怀抱走过去,“你谁?”说完就一脚踢过去,“我管你谁,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小爷打的就是你。”
黎宣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家丁们也不再动手,急急忙忙跑过去扶起来。
商絮借此机会,更加肆无忌惮的靠在缘禾身上,“小师父,动手太久,心口气闷,有些累。”
缘禾僵硬的任由她靠着,“商施主怎么会武功的?”
商絮道:“家父曾让我学过,说是锻炼身子,不过没学多久,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对付一些平常人还行。”
缘禾微顿,可他看见的是……
那些功夫根本称不上三脚猫的功夫,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速度都绝对称之为完美,或许是她谦逊。
“如若商施主的身体和平常人一样健康,或许现在已经是一个武功高强之者。”
“不想。”商絮摇了摇头,“那样便不能遇见小师父了,比起那个,我更想要遇见小师父。”
缘禾瞳孔微微骤缩,心脏悄然的比寻常快了一些,他没说回话,亦或是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搀扶她往那名帮助他们的男子方向走。
男子此时还在教训黎宣,甚至上瘾了,一旁的家丁们也是疼得苦不堪言,教训完后,他才看向两人,“二位还好吧?”
缘禾双手合十点头,“小僧多谢施主的搭救。”
男子大方的摆摆手,“没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对有我萧爷的一把手。”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萧爷不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叫萧爷,我叫萧妄,刚来芙城。”
“这位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要不还是先找个地儿坐下休息休息。”
缘禾也正有此意,便替商絮做了主,“嗯。”
疼得躺在地上的黎宣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越发火冒三丈,他一定要将这三人都抓进他的府中,好好折磨一番,否则难以解他心头之恨。
时间过了好一会,家中其他下人赶来,地上到处都是蜷缩的家丁,他们快速将黎宣扶起来,顺带去扶其他人。
“小少爷,您没事吧?”
黎宣一说话这嘴巴就疼,龇起牙恨不得将他们给剔骨,“没用的东西!!”
他狠狠的一脚踢过去,“去给老子抓住他们,尤其是那个病美人,挖地三尺也得给老子找到。。”
他没想到病弱美人还是个会功夫的,一想,内心的下流更是忍不住了,会功夫好啊,不是更能让人产生征服欲吗?
原以为自己的人多,就能把他们抓住,谁曾想,不过没多久的时间,地上倒了一大片。
黎宣越想越气,他一边走一边踢家丁,“还不给老子抓紧去找,人这么多,都是一群没用的狗东西。”
被踢的家丁是方才被打的,一踢全身都疼,哎哟声一声接一声的,“少爷,那三人是个练家子,完全是下死手啊。”
黎宣冷笑,“本少爷看是你们没用,都抓紧给老子起来,去打听打听,这城中哪儿有和尚带个病美人,对了,还有那个半路冒出来的人,一并抓起来。”
“我还就不信抓不着他们,顺便派人去出口守着,免得给老子跑了。”
“是,少爷!”
这边,三人找了个安静的茶馆坐下,萧妄是弱冠之年的年纪,为人慷慨大方,更是自来熟一样,“我是听说着芙城的城主府有宝物,在后天开放,大家都可以观看一番,所以才来见识见识。”
“也不知是何种宝物引得大家前来,我实在是好奇得很。”
缘禾的肩上还靠在商絮,说着说着萧妄见此难免会有些没忍住想到其他东西,他接着道:“我瞧这位大师是出家人吧,可二位……”
“她头疼,身子不好,这才不得已。”
缘禾解释,萧妄还以为她是脸色苍白了些,没想到身子骨不好,“是我多想了,有些冒犯二位。”
“无事。”
萧妄想起一件事,他接着道:“我还没找到客栈,不知二位可否能收留我一晚?”
“找了好多个客栈,都被住满了,眼看天快黑了我也没个去处,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他一个练家子,说出去自己怕黑,真的是脸都没了。
商絮就一直安静的靠着缘禾不说话,缘禾思考片刻点头,“施主可先随小僧回客栈。”
……
缘禾让萧妄睡他的屋子,自己打地铺便好,虽说大家都是男子,但他没有和别人睡的习惯,也不喜欢。
不过,事情突发意外,商絮这边出了问题,一直咳嗽不止,他也就没了时间打地铺,脚步匆忙的往商絮屋子走过去。
本想着说打地铺的萧妄眼底闪过奇怪,这位出家人师父为何总是很紧张那位商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她不一般,就连他这个陌生人也能看得出来,这怕不是以后会还俗……
缘禾推开眼前的房门走进去,入眼所见的便是对方弓起身子在床上咳嗽,手帕沾上的些许血迹刺眼至极。
他快速将人扶进怀里,拿了药放在她的口中,接着点住她身上的穴道,“为何又咳血了。”
“上次给施主吃了药按理来说不会咳嗽得如此频繁,可是想到什么事气急攻心了?”
“不知,没有气急攻心。”商絮虚弱无力的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师父,我突然好冷啊,你陪陪我,好不好?”
脖子的触感而来,缘禾瞳孔微微骤缩,心脏起伏得程度比以往快了些许,正预示着他道心在慢慢陨落。
“商施主……”他隐忍的喊她,“小僧是出家人,不能再破戒……”
“我知道了……”商絮无力的放开他,自己缓慢的躺在床上,后背落寞的对着他。
“小师父回去吧,我已无碍,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让我忘了小师父是出家人,抱歉。”
缘禾指尖发颤,眼底的阴翳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出来,伸手想拍她的后背却僵硬的停在半空,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