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城的黑市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
外面看着就是一家普通住户的房子,只不过院子略大了些。
进门要票。
买家卖家都得买票。
买家票比卖家票便宜,一个人五分钱。
江肆月拿出一毛钱递给守门人。
“进去吧!”
江肆月跟李翠花走进院子。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院子墙边摆着几张椅子,密密麻麻都是人。
房门紧闭。
现在的黑市跟几十年后电视上的黑市可不一样。
电视上的黑市是坏人交易非法产品商品甚至连人都敢买卖的地方。
78年的黑市基本上都是穷苦老百姓为了生活卖自己的盈余农副产品或者自家用不着的票。
像糖票奶票,一般人家拿着也没用,根本舍不得买,可不就用不着。
买家多数是手里有余钱但是买东西没有票的人。
比如现在的江肆月。
李翠花看着一院子人走来走去,或着两三成群小声嘀咕的,有些失望,“这就是黑市啊?”
以前她奶奶给她讲过农村大集。
李翠花还以为黑市会像奶奶嘴里的农村大集一样,你卖苹果我卖梨,一家一个摊位。
买家逛来逛去,在摊位上选择自己喜欢的商品以物易物或者以钱易物。
“要不然呢?”江肆月摇头轻叹,“黑市又不是集市。见不得光,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买卖商品。”
“那怎么知道对方卖什么?对方怎么知道咱们买什么?”李翠花纳闷道。
“所以你看这些人,都跟地下接头一样,凑在一起嘀咕。有的看着像只打个招呼就分开。有的却像遇见了知己越聊越投机。还有那种说着说着一起离开的就是成交了。”江肆月指着院里的人,小声给李翠花普及,“看着像打招呼的。往往就是卖家问买家需不需要自己的产品。比如‘同志,肉票要吗?’或者是买家问卖家,‘同志,有肉票吗?’
如果恰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自然要询问价格,然后讨价还价。
像粮票肉票这类能随身携带的,一般当场就交易了。
但如果卖鸡蛋或者粮食的,当然不能随身携带,万一黑市不安全被有关部门盯上过来扫了怎么办?所以往往会把东西存放在别的地方,一般离黑市不会太远。谈好价格后买卖双方再换地方交易。”
“原来是这样。”李翠花恍然大悟,朝江肆月竖起拇指,“你可懂得真多!”
江肆月摇摇头没说话。
这都是上辈子的经验,她曾经可是黑市的常客。
黑市跟黑市也是有区别的。
不知道这里的黑市是什么规则。
很快两个人犯了愁。
别说规则,她们俩连人话都听不懂。
这里人的多数讲的都是方言。
江肆月勉强能听懂一点儿,李翠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头一次觉得我的耳朵是摆设,长了跟没长一个样。“李翠花感慨。
江肆月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翠花或者说安慰自己。
来之前想过各种可能性,甚至想过遇到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做。
唯独把语言不通这事给忘了。
主要江肆月在南大或者在医院碰见的人多数都和她一样说着普通话。
哪怕是夹杂着浓重方言味的普通话。
一时间忘了,即使都在国内,也可能遇见语言不通的情况。
江肆月和李翠花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江肆月?”
江肆月和李翠花齐齐回头。
在一堆地方特色过于浓郁的方言中,听见一句普通话,就像听见了乡音。
李友志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样子是刚从里面出来。
他还是那样,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一样。
虽然江肆月客观上认为只是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毕竟这个年代,比较潮的青年都这么穿。
王三年也是这样。
“李友志?”
“你怎么在这?”
李翠花和江肆月齐齐开口。
李翠花也陪着江肆月去过喜来厂。
事实上,现在他们宿舍的人都认识李友志。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怎么在这儿?俩姑娘还敢往这个地方跑?”
“来这里当然是有需求。倒是你一个公子哥儿,来这里做什么?”李翠花反问。
“呵!总觉得你们叫我公子哥儿是讽刺我。”李友志撇撇嘴,反手又把门推开,“进来说吧?”
院子里也不是瞎聊的地方。
江肆月跟李翠花对视一眼,齐齐走上前。
李友志翻白眼,“看你俩那警惕样,我还能卖了你们不成?”
“那可不好说!”李翠花故意跟他唱反调。
“我家老头厂子还靠江肆月救命呢!我卖了你们我家老李能卖了我。”
屋子里跟人家仙境似的,烟雾缭绕。
一进门李翠花就被呛的直咳。
江肆月眉头紧皱,手下意识搭在小腹上,随即又放下。
二手烟,遮肚子没用。
李友志啧了声,再次推门,“咱们换一间。”
三个人换到了隔壁。
隔壁房间贴墙摆了一张单人床。窗下一张写字台。
李友志拉开写字台前的椅子坐下。
江肆月跟李翠花看了又看,没什么选择余地的坐在了单人床的边缘。
“说吧!想来买什么?”李友志大马金刀的敞腿坐在木椅上。
“票。粮票、肉票、副食票等等跟吃有关的票。”江肆月坦诚。
李友志能在这里自由进出说不定能帮忙。
该麻烦人的时候江肆月从来不会客气。
“你们学校不是有饭票?你买这些票做什么?”
“我也不能只在学校里生活啊!你们厂的电话几乎一天一个往传达室打,不需要门卫叔叔大爷给我转接?你猜人家烦不?”
“明白了!”李友志点头,“打点人情啊!那用不了多少。你等着。”
说罢起身出了门。
“没想到公子哥还有有用的一天,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混子。用我们那旮沓的话叫街溜子。”李翠花摇头。
“他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混。”江肆月从来不小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