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浓髯大汉,第二个走上前来的是一名长着山羊胡须的高瘦老者。
这老头儿笑嘻嘻走至寒冰玉台前,先是抱拳冲陈阳行过一礼,然后才将灵尸袋中的尸体取出。
随着玉台上血光收敛,一具肤色惨白、隐有腐相的练气修士的尸体便呈现在陈阳面前。
审尸官忍着浓烈尸臭俯身查看一眼,最后又伸手摸了尸体一把,待抬起头,脸上已蕴满了踌躇神色。
“舒师兄,你这具尸材尸气稀薄,质量怕是不过关啊。”
闻听陈阳话语,老者眼眸深处有一抹阴狠一闪而逝,但他脸上却是绽出了更加浓烈的笑意。
“哎呀,唐师弟,你也知晓,这年头儿,外面的修士都特么鬼精的很,一听到咱们千尸宗的名号,全都躲得远远的,师兄我能搞来这么一具尸骸,已是废了老大力气了。”
边说着,老头儿边缓缓趋近陈阳,暗自将一颗上品灵石塞到陈阳手里。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万望师弟能高抬贵手,帮师兄一把……”
这后面一句话,老头儿乃传音而出,陈阳不着痕迹地掂量了下灵石分量,便冲庞书礼喊道:“记上!博浪峰舒鸿真人上缴练气尸材一具,品相完好,可归入后院尸丘。”
吩咐完庞书礼,陈阳扭头,一脸笑意地看向老头儿,“舒师兄,若是唐某没有算错,今年的尸材指标你已都完成了吧?真是可喜可贺呀。”
“诶,唐师弟休要打趣老夫,”老头儿闻言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师弟说得不错,今年的十具练气尸材老夫确已缴齐,可明年的指标眼下还无着落呢!”
“哈哈,舒师兄你说笑了,以你筑基后期的修为,猎杀练气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用得着如此发愁?”
“唉,唐师弟你刚入宗门不久,还未体会过收集尸材的艰难。若是以前,咱们千尸宗附近散修众多,宗门弟子确实不愁收集尸材。但是后来,以天阳宗为首的那帮牛鼻子老道大肆宣扬诋毁咱们千尸宗的收尸习俗,令得左近散修越来越少。不得已之下,千尸宗弟子只能深入禹洲腹地,在正道仙派的地界猎取修仙者上缴宗门。在此过程中,一个不慎便可能撞上玄门修士,从而将自个儿小命给丢掉……”
“再者,论起这缴尸任务,最难的便是咱们这些筑基修士了。因为对金丹魔君来说,他们执掌宗门权柄,自身实力也是足够强大,想要完成缴尸任务,只需动动嘴皮子便有大把的狗腿前去代劳。”
“而对练气弟子来说,因他们上缴的皆是凡人尸体,难度近乎为零,故而完成缴尸任务亦是轻而易举……”
“唯有咱们这些筑基真人,因缴纳的尸材最少也要练气境界,便不得不与同道斗法。表面上看,筑基战练气确实优势多多,可这年头儿的仙二代实在是太多,保不齐遇到一个练气小修,人家就有符宝护体,最后拼死一搏将你反杀……”
这姓舒的老头儿一口气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陈阳初时还有几分耐心听讲,到得后来渐觉厌烦,便随意开口将其打发,继续干起了收尸勾当。
在舒姓老头儿之后,陈阳又接连收取了近百具或是筑基、或是练气境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质量良莠不齐,审尸官着重在那些筑基境尸体,以及某些品相完好、尸气充足的练气境尸体上暗暗做了标记,同时命手下两名迎尸使做好相应记录。
等到将近正午的时候,排在队伍前列的筑基修士们终于全部缴完了尸材,剩下便轮到练气期弟子了。
依着千尸宗规定,练气弟子只需上缴凡人武者尸骸即可。但以陈阳如今眼光,哪还能看得上这种层次的尸材?
他招招手将庞书礼和龙剑叫来,命他们继续收尸,而他本人则返回尸苑后院,小憩起了午觉。
直到太阳落山后,陈阳才从栖身洞府内走出。
此刻,南区尸苑的收尸工作早已结束,所收得的尸材也尽数归拢进了那一座座遍布洞穴、宛若蜂窝般的尸丘内。
审尸官悠悠转向尸苑后院,查看今日收获。话说眼下这个时候,庞书礼与龙剑二人皆已在洞府修行,故而硕大的尸苑便寂静无声。
陈阳装模作样巡视一圈后,觑见左右无人,便从袖中掏出一只灵尸袋,倾倒出了一具具尸体。
这些尸体,皆是“姜磊”先前贪墨所得,于陈阳来说已是完全无用。
审尸官将这些尸体一一摄起,分别送入了尸丘上的不同洞穴。同时又将这些洞穴内原本就有的尸体给替换了出来。
这些被替换的尸体,皆是今天收缴且做过标记的上等尸材。陈阳若不用尸体替换便将它们直接取出,势必会触发尸丘上的警示法阵,于自己行动大大不利。
等到将标记过的尸材尽数替换完毕,陈阳才将它们收入灵尸袋,施施然出了南区尸苑。
走出尸苑后,审尸官神色淡然动作坦荡,没有表现出一丝触犯门规的模样。
如同过去这三个月一般,他脚下浮现一条飞梭,继而遁光一闪,便向着千尸宗外狂飙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数千里路途很快就在脚下掠过。未几,他便抵达了千尸宗护山大阵所在。大阵旁侧有两名值守弟子远远觑见陈阳靠近,当即笑嘻嘻迎上前来躬身施礼。
“唐师叔这是又要出去啊?”
“是啊,左右待着烦闷,便想出山散散心情。”
陈阳一边应付着两名练气弟子的询问,一边随手激发出一道金尸煞气。那道煞气触及护山大阵,当即裂出一孔通道,而陈阳与这两人略一点头后,便驱动飞梭径直飞出了大阵。
直到陈阳离开这里许久后,两名值守弟子才敢开口小声议论。
“喂,你说,咱们这位唐师叔为何每隔几天便要下山一趟?”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哪能知晓。或许是唐师叔确嫌宗门待着烦闷,也可能是去外面会他的小情人……”
“小情人?!你说唐师叔在宗门外养有家眷?”
“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宗内的筑基真人们,哪个身上没有几个秘密?就拿唐师叔来说,他不敢将外面的情人带入宗门,或许是因他那情人生得太美,带入宗门容易引来麻烦,也或许是因他那情人……压根儿就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嘶——”
吹牛打屁至此,两名练气弟子顿觉菊花一紧,双双极有默契地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八卦起了他人。
而于陈大审尸官这厢,则完全没料到自己已成了他人口中的兔爷。
此刻,陈阳驱动飞梭,继续在天上狂飙疾行。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一座无名山峰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这座山峰秀丽挺拔,峰顶有一石台,台侧坐一人影。
月光映照下,那人一袭白衣,潇洒不羁,宛若天上谪仙,正在台边独自浅酌。
感受到远处有遁光靠近,其人施施然长身而起。
这一刻,月光明媚,照在那人脸上,只见其生得剑眉星目,英朗无筹,模样竟与远处飞速靠近的陈阳一般无二!
二人间唯一的区别,只有身上衣袍的颜色——一黑一白,看着倒也泾渭分明。
白衣陈阳随意擎起酒杯,发出爽朗大笑。
“哈哈哈,道友今日来得却是有些晚了,合该罚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