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站在阴森森的密林中,沉默了良久。
夜鸮的一声嚎哭打破了宁静,丘山抬头看了眼天上悬挂的月亮,一声叹息溢出喉咙,他低声道:“无忧,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你带着他走吧。”
我有点惊讶的望着他,丘山的脸上尽是无奈,这神色在夜色的掩盖下,更显凄凉。
我握了握拳,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不肯回头,我也无话可说。
我没有犹豫,转身立马拉起呆滞的桑然就走。
身后一阵风起,树枝摇摆,夜鸮乱舞,我回头看过去时,丘山已经离开。
我长松了一口气,力气突然泻尽,靠着一棵树干缓了缓。
扭头看到桑然脸色惨白,目光呆呆,想是吓得不轻。曾经不可一世的混世小魔王,一夜之间被亲近人背叛,从云端跌入泥中,换了任何人都很难承受,何况他只是个少年。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好,摸了摸他的头,尽量拿出和蔼的语气道:“桑然,你得振作起来,此处尚不安全,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
桑然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语气平缓道:“我要回去。”
“什...什么?你回去做什么?”
他突然抬目,眼中尽是恨意,他咬着牙嘴唇颤抖,“我要杀了他!”
我无语,这倒霉孩子,怎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莫说螭吻了,魔族之人他能打得过几个?
可是我那劝说的话刚到了嘴边,还未说出来,他就一言不发,不管不顾的扭头往回走。像一只狂怒的小牛犊,张着两只角就要撞人。
我立马拉住他道:“不行,桑然,你回去就是送死。”
他喝道:“你别拉我!”
这小牛犊力气还挺大,猛推了我一把,愣是将我推了个踉跄。
被人这么一推,心中烦躁更盛,我索性不再去拉他,站在原地道:“你去吧,现在魔族都是他们的人,你去送死,你父王的仇以后也不会有人给报,正合他们的意。”
话音刚落,他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他都没有再动一下,我突然有点慌了,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悄悄走近他,见他只是站在那默默流泪。我松了口气,还好,能哭出来就好。
我拉了拉他的胳膊,蔼声劝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你现在实力尚弱,要想报仇还得慢慢来。”
他没有说话,我又拉了他一把,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头扎入了我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把他当父亲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叹口气,他还不懂人心的冰冷,复杂,无情。
私欲膨胀,利益至上,感情在这些东西面前是多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阴谋诡计,战争杀戮,死亡无休无止。
恐怕今夜的这盘棋,螭吻已经下了多时,从联络康王到发起叛乱杀了桑暮。螭吻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掉了桑暮的权力。
只是不知这棋局中的棋子还有谁,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我拍了拍桑然的肩膀,安慰道:“桑然,别哭了,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桑然从我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满脸泪痕,鼻尖上还挂着清水鼻涕。
活像个受伤的可怜小兽,惹得老身慈性大发,我掏出手帕拧了把他的鼻子,恨恨道:“男子汉有点出息,别哭了。”
他本想开口,突然一阵抽噎,头抖了三抖。模样竟有点可笑。
我忍了忍,蹲下身去把他脚上的铃铛解了下来。
谁知我们刚走了没几步,林中的夜鸮声突然大作,平地一阵狂风起,树枝摇摆,月色下鬼影幢幢。
飞沙走石迷人眼,我抬起袖子遮住眼睛,等我再放下袖子时,四周已经站满了手拿武器之人,个个蓄势待发。
这是干啥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欲哭无泪,扭头看了眼桑然,不知我俩到底谁是倒霉蛋转世,真是一步一坎坷,寸土寸倒霉,寸到家了!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望着不请自来的大哥们,我矜持的礼让他们先开口。
为首者朗声道:“来者何人?”
哟?竟不是魔族来追杀我们的。
我本静等着下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可他们迟迟没再说话,仿佛是真心诚意问我是谁,我只能答道:“路人。”
“路人?这密瘴林一般人可进不来,你到底是何人?”
是是是,我不是一般人,你既然知道又何苦为难我?
我无奈道:“大哥,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成吗?我又不是来你家做客的,为何要自报家门?”
真不知是不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现如今连绿林中人都这么含蓄。
其中一尚存血性之好汉道:“别跟她废话了,夜鸮不会认错,先抓回去再说。”
说完就一马当先对我发起攻击,我把桑然推到一边,抬手迎击。
还没过到第二招时,就有人道:“天族中人?快住手,她是天族中人。”
我确是用的仙术不假,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族中人。
对面收了手,我也不愿挑事,同样收了手道:“既知我的身份,那我可以走了吗?”
为首者皱眉打量了我一番,“你是天族中人,那他呢?”他手指向桑然。
我把桑然挡在身后道:“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连孩子你都要为难吗?”
为首者将佩剑抱在胸前,垂目看着我道:“一般的孩子我们不会为难,可是魔族的孩子不行。”
我皱眉,看来这仗非打不可了。
可惜双拳难敌七八手,我使出了浑身的法术也没敌过他们,最终落了下风,同桑然两人被人家捆起来带走。
魔族历来树敌不少,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
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是三缄其口。
真是奇了,让别人自报家门,却不说自己是谁。忒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