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德走后,我握着那个草人坐在屋里发呆。
这时,门口的阳光被一个身影给遮住。来人是个少年模样,探头探脑的,粗布麻衣,一头凌乱的发髻上插着不少杂草。
我瞧着那颗鬼鬼祟祟的圆脑袋,出声道:“谁在那?”
那颗脑袋顿了顿,少年伸手挠了挠满头的杂草,笑得极为腼腆,迈步走进来,拘谨的远远站着,抬目偷觑了我几眼,小声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我满脸疑惑,搜刮了一下几百年的记忆,确定没见过这样的少年。
我道:“你是?”
他抬起手,突然左右的摇晃了几下。
久远的记忆突然涌入,我惊讶的站起身道:“你...你是小萝卜?”
闻言,他突然笑逐颜开,开心道:“是我啊,姐姐,我是小萝卜。”
我几步奔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欣慰道:“小萝卜...你...你终于修成人形了?!”
他点头,“嗯,我天资愚笨,好在有姐姐当年输给我的灵力,加上仙君的指点,终于在十年前修成了人形。”
“仙君?”我问。
“嗯,就是送姐姐过来的仙君。”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问道。
小萝卜摇了摇头。
我叹口气。
小萝卜兴致冲冲的拿起那个草人,开心的邀功道:“姐姐,你看我编的像不像你?仙君说你没怎么变,果然还是同以前那般漂亮。”
我一顿,“这是你编的?”
“嗯。”他乖巧点头。
我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蔼声道:“嗯,编的很好,我很喜欢。”
他握着我的手开心道:“姐姐,我现在是这片山的山主,山外仙君设下了结界,不会有人找到这里,你可以放心在这里养伤。”
说罢,从布袋里掏出一堆还带着泥土的新鲜人参,“姐姐,这都是给你的,你尽管吃,若是不够我再问山参精讨要。”
我笑道:“够了,够了。谢谢你,小萝卜。”
他腼腆一笑,“仙君说你身上有伤,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这满山的东西你都可以取用,我都能说了算,只要能让你早点康复。”
我低头看了看南明鸟灼伤的地方,暗中奇道,方才水德将半颗心给我时明明已经帮我疗伤了,我哪还有伤?
小萝卜将人参一股脑放在桌上,道:“姐姐,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领你去见见其他人,我先走了。”
我点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整天在山里晃荡,有时候同小萝卜他们一起胡闹。有时候一个人呆呆坐在崖上,看着对面白茫茫的云海结界,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
水德从那天走后,便再未出现过,我在山中过了一日又一日,最后竟连日子也算不清了,只觉得每日都好漫长。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屋前种的麦子已经熟了俩茬,这日趁着阳光大好,我将搓出来的麦粒平铺在地上晒一晒。
烈日烘烤出淡淡的麦香,小萝卜躺在麦秸堆里,叼着根麦秆懒洋洋的晒太阳。
我拿了个大蒲扇扇着屋前的炉火,炉上的热汤咕嘟咕嘟作响,我随口问道:“小萝卜,你可知道现在山外的情形如何了?”
小萝卜吐出麦秆道:“姐姐,山外…我也去不了,仙君设的结界我也出不去。”
“奥。”
“姐姐,你是不是想仙君了?”
“胡说什么?小孩子懂什么想不想的。”
小萝卜翻了个身道:“之前仙君也像姐姐这般发呆,我问他在想什么,他说在想姐姐呀。”
咔啦一声,壶盖被热气顶的一阵响动,引得我呼吸跟着一滞。
“哎呀,姐姐,快放手快放手,蒲扇着火了!”
小萝卜突然从麦秸堆上跳下来,一把夺走我手中的蒲扇,扔在地上用脚不停的踩火苗。
我这才缓过神来,原是方才我发了会呆,蒲扇离着火炉太近,被火苗舔到了。
望着那被火烧的残破不堪的蒲扇,我突然觉得心口处一阵剧痛,我捂着胸口蹲了下来,没心没肺的日子过久了,竟不知心疼起来是这般难过。
小萝卜跑过来扶着我,“姐姐,你没事吧?”
我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转头对他道:“小萝卜,你别管我,我伤了一个人的心,这是我应得的。”
“姐姐,我不懂。”
我轻声道:“你说得对,我想仙君了。”
我拾起残破的蒲扇,顾不上烫不烫,伸手抚摸着那些烧痕,低声喃喃道:“再难修复了吧。”
一阵剧烈的雨声拍打着茅屋的窗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嚎,我睁开眼勉强撑起身子走过去关上窗户。
昨天我抱着蒲扇疼晕了过去,小萝卜将我扶进屋里,迷迷糊糊中被人硬灌了不少汤药,眼前恍惚出现了那个我想见的人,但是看我的眼神十分冰冷,冷的我忍不住颤抖。
是梦吗?
梦中听见有人说道:“恭喜陛下,您的情劫过了。”
接着灵台中一道蓝光闪光,我便彻底丧失了灵识。
我的手按在窗户上,突然想起外面晒得麦子还没收,提起裙摆就要冲出去。
这时身后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儿?”
我的脚步一下被钉在原地,转身看过去,竟是黑着脸的陆吾仙官。
我干干道:“陆吾仙官,你怎会在此处?”
他僵着一张脸,没有回答我的话,冷硬启唇道:“你自由了,跟我走。”
“走?走去哪?”
“司命星君的仙元已经找回来了,我带你去找他。”
闻言,我浑身一震,仿佛不敢相信这件天大的喜事。
我心里揣着很多的疑问,仙元是怎么找回来的?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可是不管我问什么,陆吾都是铁青着脸,禁闭双嘴不肯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