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拨弄香灰的手顿了顿,面色犹如一面湖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本君不需要。”
司命星君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回头看了看尚呆立在门口的我,笑着说道:“你不需要,但你家小仙子需要呀。你瞅瞅她为你担心的,本君瞧着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星君抬起清凉的目光看向我,一阵风卷入殿内,带起他的长袖轻轻摇曳,我觉得真正消瘦的人其实是星君。
司命星君蔼声劝道:“水德,本君知道你的想法。你承袭了康回大帝的法力,是上过战场的战神,天帝却只让你闲闲接掌水君一职,这几万年过的确实没甚意思。”
星君为司命星君续上一杯茶,浅淡一笑,云淡风轻启唇道:“上一任天帝忌惮大帝的神力,想尽办法削弱古神的力量。天帝对我有所防备也算正常。”
说罢,他抬起手,看着掌心,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只是荒废了这几万年,我竟然拿不动天诛了。”
司命星君侧抬起手,对着前方虚空一握,那冰晶双头矛仿佛被一股力量吸引,迅速飞入了司命手中。
他打量着手中的武器,天诛流溢着淡淡的蓝色光芒,“既然你还想拿动他,那就收下本君帮你取回来的东西。”
言罢,从袖中掏出一团金色的光球放在了桌上,“喏,应龙的灵力,他私自放出相柳兽害你到这般,这是他欠你的。”
星君静静的望着这团光球,“他人呢?”
司命:“交给天司了,此事牵扯到你,南极大帝审的十分认真。应龙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不管是上次黑水河异动,还是这次洪灾。只是可惜了屏翳仙子,竟受这等恶人蛊惑。”
星君道:“他恨我当年阻了他的飞升之路,我有此一劫,也是应了当年种下的因。”
司命星君撇了撇嘴,“若论因果,也是他应龙自食恶果,三日后他就要被流放到南荒混沌之地了。啧啧,命也,命也。”
星君点头,“多谢,那天若不是你在场,可能就让他跑了。”
司命星君一把将天诛扔回架子上,潇洒的拍了拍手,“你我仙僚多年,不用如此客气,若要谢我,就将这东西收下。你是天生的神胎,没那么容易殒身,不过日日遭受折磨罢了。”
星君沉思了半晌,抬手按在那个光球上,眨眼的功夫光球便没入了掌中,看到此景,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三日后,一直深居简出的星君终于走出了殿门,彼时我正趴在荷花池边给锦鲤喂食,“小仙草,陪本君去个地方。”他在身后对我说道。
我冷不防被突然一喊,手一抖,一大块馒头就掉入了池中,正被一条不知好歹的锦鲤衔了去一整个吞入腹中,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甩着尾巴晃身体,直到全部吐出来才算完。
我揣着手,甚感歉意。
我回头,星君站在芙蓉树下,含着浅笑。天风十里,落英缤纷,仿佛在我的心头下起了一场大雪,茫茫天地间只唯有他一人。
嘭的一声,我心中的那根弦不知被谁挑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音律,这声音我熟悉,是星君常弹的应钟。
收了应龙的灵力,星君想来已大好,才会有心情出来走走,我开心的赶过去,抬头绽开笑颜,轻轻答道:“好。”
星君辇了个云头带我往南边飞去,越往南景色越荒凉,已不是天界的仙气霭霭,云头下我看到黑乎乎一队人,星君将云头辇下去。
及至靠近我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带着镣铐,玄铁镣铐直穿过琵琶骨,十分骇人。
星君过去同押送的天兵简单说了几句,一个脸色阴鸷的年轻男子被带了出来。
看着男子,星君低声开口道:“应龙,落得此下场,你可后悔?”
我讶然,这个年轻男子竟是罪魁祸首应龙?!
闻言,应龙兀然一笑,眼神凶恶,净是怨恨,“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这上万年活的憋屈,不如大干一场。”
这个凶恶的眼神突然让我觉得很熟悉。
星君道:“当年你斩杀蚩尤有功,本应飞升成仙,但你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君劝你一心向善,修得善意再登仙台,你竟是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反而生了怨恨之心。”
应龙嗤笑,“什么修善,呵,你生来就是神仙,不用努力就有神职。你不懂我们这些修仙之人所付出的努力。你凭什么高高在上,轻飘飘一句话就阻了我的路?”
闻言,星君负手望向九重天的方向,九重天的云蔼倒映出庄严的模样,他无奈的淡笑,“应龙,你始终没有参透成仙之道。你受的惩罚,并非因为你伤了本君,而是因为你私放相柳兽害了太多的无辜生命,使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喀喇喇,琵琶骨上的锁链被扯动的一阵响动,应龙道:“我不服,我有功,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星君叹了口气,抬起手,手掌中一团金色的光芒。
那是…我心惊。
星君念动口诀,灵力球全部没入了应龙体内,应龙微诧。
星君道:“混沌之地需灵力傍身,保住性命还有机会继续修善道。好自为之吧。”
重新得到灵力后,应龙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拖着锁链,抬着沉重的步子转身。
路过我身边时,突然对我诡异的一笑,接着弓起背,抖着步子走了两步,样子又邪恶又滑稽。
我突然明白了,河伯,原来那个河伯是他变的。
怪不得,当初他是故意将星君引到黑水河的,相柳兽埋伏在河中,四位龙王又离开了凡间,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都怪我愚钝,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我看着应龙离去的方向,有点颓丧,星君对我道:“走吧。”
我回头,哀哀切切的望着他,“星君,我好像不是来报恩的,却像是来设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