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冥王轻轻一笑,“无知小儿,不知好歹,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我默然。
“也罢,既然你要替阳间那几个小儿担了罪责,本王便成全你。终归是因果造化。”
闻言,我叩首,“多谢冥王大人。”
冥王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凉凉的开口说道:“只是这偷改生死簿是大罪,是要打入阿鼻大城经受六十日南明离火之刑,这等刑罚,你能受的住吗?”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反正这受的住受不住的,我都要硬着头皮上。
我对自己没把握,但我十分有把握的知道沈衡他们肯定受不住。
我惨然一笑,轻道:“受不住会怎样?”
“魂体四分五裂坠入火海,日日烈火焚烧。”
我微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无边无际的痛苦,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见我表情突然变得呆然,冥王冷冷的开口道:“怎么?害怕了?”
我摇了摇头,心下一横,去他娘的,大丈夫吐口唾沫都是个钉,老身豁出去了!
“冥王,无忧,义无反顾。”我道。
冥王轻轻的嗤笑了一声,“谢无忧,为了几个刚认识人,值得你搭上命吗。”
我嘿然一笑,故作轻松,“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心里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
冥王摇头叹息,“既如此,那你便去吧。六十日南明离火之刑,若你受的住,便回忘川继续履行职责,但你转世投胎的机会被永世剥夺。若你受不住,那这结果也是你自己选的。”
“谢冥王。”我再叩首。
从冥殿走出来后,我神思恍惚,刚才的一场仿若梦境。
殿外等着几个人,无咎哥焦急的看向我,必安哥抱着膀冷冷的别着头不愿意理我,陆甲搓着手亦神色焦急。
最令我吃惊的是婆婆竟然也来了。
婆婆这些年从未踏出过忘川一步,这次竟然为了我的事来到了这里,我心下感动,走过去抱了抱婆婆。
“无忧,怎么样?没事了吧?”无咎哥在一旁着急的问道。
“她能有什么事,胆子那么大,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必安哥气不顺的冷言嘲讽我。
我垂下睫毛掩住情绪,此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婆婆拉着我的手,也着急的问我道:“无忧啊,到底怎么样了,你说话呀。”
不等我回答,身后就来了两个鬼差,带着闪着森森寒光的铁链将我拷了起来。
众人见状皆吃了一惊,必安哥也不再冷漠,急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冥王不是答应轻判了?”
我凄然一笑,道:“少不得…得去受个小惩罚,小惩大诫嘛。”
闻言,必安哥勃然大怒,吼道:“谢无忧!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当我傻吗?这是阿鼻大城的鬼差!”
我知道终归瞒不过去的,抖着唇小声说道:“冥王罚我南明离火之刑。”
必安哥惊的倒退了一步,“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我去找冥王再问问。”
我上前一把拦住必安哥,带动着身上的铁链格愣格愣作响,身旁的鬼差扯了一把铁链又将我扯了回去。
“必安哥,别去,这是我自愿的。”
必安哥扭头皱着眉疑惑的看着我,不能理解。
“无忧,这到底怎么回事?”无咎哥问我道。
“是啊,无忧,你快跟我们说说。”婆婆说道。
鬼差肯给我们面子让我们再说一会话已经是开恩了,时间紧迫,我避而不答,开口说道:“必安哥,无咎哥,拜托你们一会儿去牢里将沈衡他们放走,冥王已经答应赦免了他们。”
必安哥恍然大悟,“又是因为那个小子对不对?你终是为他赔上了性命!”
我心道,也不全是为他,还有温柔善良的徐若雪,单纯无辜的玄凌。
我不敢再看必安哥及众人失望的眼神,转身打算跟着鬼差离开,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陆甲走了过来,“姑娘…”。
他抬起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我手中,“姑娘,这是尊主大人嘱咐我交给你的。里面是护心丸,受刑的时候吃上一粒,可保性命。”
我接过瓷瓶,扯出一抹笑,说道:“谢谢你陆甲,也替我谢谢丘山。”
我原想用阴阳镜亲自同丘山道声谢的,但又想起未带在身上,便作罢。
阿鼻大城在北海沃石之上,是冥界的酷狱所在,去到阿鼻大城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为防押送的鬼差被迷惑心智,他们都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
我们经由黄泉的渡口踏上小船悠悠荡荡的前往未知的炼狱。我坐在船头一只手托着腮,脑中思绪万千,晃过前世今生的种种。
我想到了秦律,不知他现在可还安好,是否投生了一户良善富足人家。
我想到了沈衡他们,不知有没有安全的离开的冥界。
我想到了丘山,不知现如今他在黄泉做一名耕夫,做的可还开心。
我想到了阿翁,不知他是否还在为我收集阳间的小玩意。
……
冥界的阴风到了这北海之上却变得异常的温柔,吹起我额间的碎发,揉碎了我的满腔心思。
我有诸多挂心事,如今却只能带着这些挂念离开了。
及至我被押入阿鼻大城时,我的心思依旧乱的没有章法。
一进入阿鼻大城,迎面看到的是蜃楼,这里集聚了世间所有的极乐体验,目的就是让极恶之人在这里产生往事不可追的悔意。
我被带入了蜃楼中一个房间,等我一走进去,这里立马变成了我在永安村的小院。
厨房里冒着袅袅炊烟,桌上摆着碗筷,这场景是?
“婠嫤。”
厨房门口突然出现秦律的身影,他身上围着围裙,端着一碗菜肴站在那里遥遥的望着我。
“秦…秦律?”我有点不敢置信,颤抖着手捂住了唇,眼中猛然起了酸意。
他招呼我,“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吃饭。”
他走过来将我拉过去坐下,又把一双筷子塞我手里,期待的说道:“婠嫤,尝尝我新学的这道炙羊肉合不合你胃口?”
我只顾呆呆的看着他。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催促了一下,“婠嫤?”
我反应过来,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此时我竟能尝出了味道,没错,是秦律的手艺。
这熟悉的味道一下将我的眼泪逼了出来。
“好吃吗?”他问。
“嗯…嗯。”我怕被他看到眼泪,仓惶的低下头不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