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崔小姐对你当真有情呢。只是不知你这心有所属,属的其实是徐姑娘。哈哈。”我坐在屋内,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揶揄他道。
沈衡掩上门,闻言转过身来手按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瞳孔黝黑深不见底,“本王身为这世间上等的好男儿,心思变来变去也是有的,谁说就一定是师姐的?无忧你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我:“???”
手里的茶杯被惊的“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在桌子上滚了几遭堪堪停在了桌沿上。我正要长舒一口气,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妖风,轻轻的推波助浪了一下,茶杯瞬时砸下,于地面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这一下清脆的粉碎声,传入我脑中,给我砸的瞬时间灵台清明,难怪,原来如此,我如窥天机,试探性的开口说道:“难道,你真正喜欢的竟真的是洛风吗?”
沈衡:“......”
沈衡未答我的话,敛起眼中的情绪,悠悠然说道:“钧窑套盏,价值百金。”
我:“......”
闻言我掏了掏自己的百宝袋,里面银钱倒是带了不少,可惜都是冥币,这让老身如何拿的出手,我硬着头皮掏出一沓放在他面前,厚着一张老脸说道:“喏,赔你的,西天佛祖常说众生平等,老身深以为物亦如此,因此不管是冥币还是纸币都是一样的,你早晚会用到的哈。”
一番牵强的解释完毕,我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倒未见不悦,反而被我逗得展颜一笑,甚愉悦的抬手撩开了我的面纱。
我以为他是要打人了,害怕的闭上了眼,等了一会儿未等到疼痛,掀开一条眼缝,却看到他用手指抚了抚我的鬓角,便笑着走开了。
沈衡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他边走边解腰间的绑带,一副准备宽衣就寝的样子,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咳咳,那个,你既然要休息了,那老身便告辞了。”我急急说道,虎着脸就要走。
沈衡:“???我换个常服陪你出去逛逛王府。”
原还记得这茬,我当他忘了呢,“喔喔,好的,那我...先出去等你了。”
我直接穿门而出,急煎煎的犹如火燎屁股,再晚一点红晕就要追上老身的脸颊了。
我出去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今夜月色清凉如水,铺泄一地,这样的月色好熟悉。二月春风似剪刀,将我的情思裁剪的一缕又一缕,缓缓的浮在空中飘向遥远的岁月深处,带出了百年前那个月夜。
彼时我正坐在永安村家中的小院里,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冒着缓腾腾的热气,旁边的大槐花树枝将月色分割的疏疏朗朗。我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袅袅的炊烟和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将我的心填的满满当当的。
在他端上第三个菜时,我仰头看着他,笑容中溢满了幸福的味道,“秦公子一身的好厨艺,若娶了个会厨艺的娘子不免浪费了,怀才不遇,人生憾事,不如便宜了我这个伯乐吧。”
闻言他愣了一瞬,一片红霞就悄悄的攀上了白皙的脸颊,他垂着目光不敢看我,只轻轻巧巧的答了句:“好。”
那个时候我觉得,漫天的星斗都不及秦律一分的光彩,他在我眼中就是世间顶顶好的良人。
他说要给我做一辈子饭,我便痴痴傻傻的信了。他说要我等他,因着这份信任,多久我都愿意等。
只是我不明白,人怎么可以那样轻易的便食言了呢?说好要给我做一辈子饭的,一辈子还未开始就害得我再也尝不出味道。
眼中雾气翻腾,即便隔了百年的光阴,每当想起他,我还是要酸上一酸,怨上一怨,恨上一恨的。
“无忧。”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回头看过去,门口的沈衡身着月华色云纹常服,一身的清凉差点同这月色融为了一体,好一派玉树临风、仙风道骨。
“唔,走吧。”我收起脸上的颓然,将眼中的雾气消散在若无其事的笑意中。忘了吧,至少...假装忘了吧。
我跟在沈衡身后,一路上的景色在月光下显现着不同白日的清冷的美,渺然飘逸如同仙境,恍惚间,我觉得九重天上的天宫应也不过如此。
沈衡几乎没怎么说话,我忙着看景也顾不上理他,行至一处精致的湖心亭,我开心的走过去斜躺在亭中的兰凳上,欣赏着湖面上渺若烟云的雾气,此时手中若有一壶酒的话应更是快活,我遗憾的想到。
我看着湖那边错落有致的假山,小时候的记忆突然涌了出了,“若是冬天下过雪,湖面上结上一层冰,景致应更是好看的紧。”我开口说道。
在我旁边的沈衡负着手,长身玉立,淡淡的开口道:“你喜欢下雪天?”
“唔,喜欢。记忆中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湖心亭,大雪天,父亲母亲温上一炉热茶,摆上几盘果子,闲话家常。而我开心的在院子中同兄长打着雪仗。”我低下头绞着自己苍白冰凉的手指,清清淡淡的笑着。
“死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大雪。”
“无忧,倘若执念散了,你...会去投胎吗?”沈衡突然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我笑了笑,我的执念大约永远也散不了,“应该会的吧。”假如真的有这个倘若的话。
“无忧,放下执念去投胎吧。”他说道。
我强颜一笑,投胎的话,我便不记得必安哥、无咎哥、婆婆、阿翁...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