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追问道:“有何良策?”
江景辰不急不缓开口道:“向圣上自荐,前往陇右道监军事。”
李守拙闻言,顿时陷入沉默。
若是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能够在六部中监理一部。
眼下朝廷兴兵在即,最好的选择便是兵部,其次是户部。
倒不是觉得监军无用,只是不想离开京城而已。
“此事......”
“王爷。”
不等听完,江景辰打断道:“相比于待在京城,陇右道监军一职可累军功,王爷以此为基,有望更进一步。”
李守拙没有被轻易蛊惑,沉吟片刻,不悦道:“本王若是离京,岂不是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于老三?此非良策。”
让?
江山何曾落到你的手中?
有个屁可让!
江景辰暗自在心底吐槽,嘴上接口道:“圣上登基已近十年,也只在去年才分封诸王,下官以为,圣上似乎目前并无立储之意。”
要立太子,早就立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不仅仅是文武百官,稍年长些的几位皇子都能想得明白,圣上迟迟不肯立储,唯一的可能就是觉得膝下诸子无可立之人。
另加之圣上正当壮年,大周境内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故而并不急于立储。
李守拙轻叹道:“本王又如何不知,只是该争还得争。”
江景辰顺势说道:“正因如此,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李守拙狐疑道:“你是说监军陇右道?”
江景辰毫不犹豫点头道:“下官斗胆,敢问王爷,常年在京城当中,可有何建树?”
朝堂稳固,百姓皆安,只有亲王之尊,没有任何实职,能有什么建树?
若是换个人说这句,李守拙必然恼怒其不知分寸,但对于江景辰却是多有容忍。
“想说什么便说,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如此,下官便直言,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江景辰在面上给足了纯王脸面,紧跟着说道:“王爷所做之事,无外乎私下结交文臣武将,然否?”
李守拙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江景辰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安之世重文轻武,故而王爷会选择结交文臣为主,奈何文臣以三省主官为首......”
顿了顿,又道:“方才下官已然说明,沈相天然与王爷对立,因而这么多年以来,王爷并未结交到多少朝廷重臣。”
这话着实有些气人,就像是将结疤的伤口重新撕开,在撒上一把盐巴。
李守拙愤怒之余,亦是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
所谓当局者迷。
他只以为朝廷大臣是因明哲保身,所以才时刻保持距离。
如今江景辰之言,未必不是一种可能。
该死的沈廷知,焉能如此欺辱本王!
李守拙暗自在心中低吼怒骂。
江景辰察言观色,自然不会放过给人上眼药的机会。
“工部虽在六部中排于微末,可毕竟是圣上登基前待过的地方,安王殿下监理工部,未必不是某些人在为其铺路。”
“某些人?”
李守拙闻言浑身一震,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景辰点了点头,顺势说道:“比如沈廷知、杜沛良、庞妙诚......”
李守拙听此三人名字,如数九寒冬浇上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冰寒彻骨。
三省主官,代表着朝中绝多数大臣。
若当真是那些人在为安王铺路,他还能拿什么去跟老三争?
“竖子,安敢坏本王道心!”
李守拙猛地一拍桌案,恨不得当场生吞了江景辰。
是生气,也是真的害怕。
如果朝中大半重臣倒向老三,那他的野望可真就将变得无比渺茫。
他不敢去赌此事的真实性,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他也应当早做应对。
只不过,该如何应对?
李守拙一时间没个清晰的思路,怒吼着将一通邪火发泄完之后,重新落座归于平静。
“方才本王失态,你继续说。”
“其实,该说的也都说了。”
江景辰故作无奈,摇了摇头,轻叹道:“朝中文臣多是主张立嫡,更何况安王背后还有奉恩公府,王爷焉能不知当初私开铜矿之事?”
高高举起,轻轻放心,这就是圣上的态度。
当朝皇后出自奉恩公府,只要圣上没有废后的意思,那么瞿家就的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背负着皇戚之名,能在圣上眼皮底下做许多事情。
李守拙脸色越来越黑,闷声道:“区区奉恩公府,何足惧哉。”
江景辰深知顽疾得下重药,当下丝毫不顾忌纯王颜面,直言道:“王爷当真觉得不足为惧?”
李守拙冷着脸,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江景辰收敛神情,正色道:“圣上登基之后,首先册封中宫位,可见瞿家的能量不小。”
李守拙此刻面色阴沉得吓人,仿佛被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着。
眼神中更是闪烁着冰冷凶狠的光芒,宛如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凶猛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当年,他的父皇尚在潜邸时,他的母妃便的正妃,瞿皇后不过是侧妃。
而后父皇图谋大宝,为了让瞿氏效死力,便向瞿家许诺,登基后封瞿氏之女为后。
这件事乃是母妃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也是他一生的痛。
若非如此,他便是父皇膝下嫡长子。
既长既嫡之尊,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只可惜......
李守拙一拳狠狠砸向桌案,咬牙切齿道:“江景辰,你太过放肆了!”
这才哪到哪,就放肆了?
江景辰心中暗自腹诽,拱手一礼:“下官一时失言,还请王爷见谅。”
都是些陈年旧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偏纯王自个还要藏着掖着,就好像不提起便不存在似的。
说起来,也是遗憾。
若不是瞿氏之故,薛氏女以正妃之位封后,李守拙则为中宫嫡长子,现如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储位之争。
但真要细究的话,也怪薛贵妃娘家不行,比不过瞿家。
又或者说,先帝当初,压根就没将当今圣上当回事,于是便随意指了薛氏这门婚事。
瞿氏之女在其之后,乃是圣上费心主动求娶。
许是在那时圣上便有了争夺大宝之心。
相比于当心圣上的心思和手段,无论是纯王还是安王,都还太嫩了些。
也正是因此,才能找到机会利用。
江景辰心中庆幸之余,紧跟着开口说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王爷应当正视眼下弱势,先知己,后知彼,方能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