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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包括皇后在内所有人跪地俯首,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圣上一脸阴沉,眼神如刀,死死钉在皇后身上。

皇太后缓步而入,众人纷纷行礼。

圣上收敛神情,淡淡道:“母后怎来了?”

皇太后视线扫视,轻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哀家怎能不来?听说是因为雪球儿才起了事端,皇后可是话要对哀家说?”

皇后脸色苍白,垂首道:“太后明鉴,圣上明鉴,事因瑞婕妤为一只狸奴前来质问,言词不恭,大有不敬,臣妾方才施以小惩,哪曾想......太后,圣上,臣妾冤枉啊!”

她只是下令罚跪罢了,不曾有过任何惩罚,谁能想到只是这一跪,竟是将腹中龙嗣给跪没了。

要说这里头有阴谋,当时她可是亲眼所见,瑞婕妤下身血染裙摆,分明是流产之兆。

可若说这里头没有阴谋,又怎会因区区一跪便失了腹中胎儿呢?

这事儿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处处透露着诡异。

皇太后若有所思,落座后扫视一周,缓缓开口道:“你说冤枉?哀家问你,可是你下令让瑞婕妤罚跪?”

皇后急忙道:“太后明鉴,臣妾只是命其罚跪,过程中不曾有半点苛责。”

圣上冷眸一扫,喝问道:“你明知瑞婕妤怀有身孕,却依旧命她罚跪,如此不够,还想如何苛责于她?”

无论如何,瑞婕妤流产乃是事实。

皇后心中慌乱,呐呐道:“臣妾也不晓得瑞婕妤身子那般较弱,只是一跪罢了,不应该会......”

皇太后打断道:“你也是生育过的女人,岂能不知不足三月胎儿最是易折?圣上登基至今,后宫嫔妃中,要嘛一直没个动静,要嘛接连出事,到了瑞婕妤这,好不容易挺过了两个月......你是中宫皇后,膝下已有安王,何至于如此?”

这话无疑是将事情定了性。

皇后猛然抬头,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这样,臣妾并非有意要害瑞婕妤腹中胎儿,实是因当时......”

当时,她因瞿家旁支之事搅得心神不宁,恰逢瑞婕妤前来,拿着死去的狸奴说是,表面上是说狸奴,实则是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她乃是堂堂中宫皇后,岂能受那等闲气?

之所以令其罚跪,也正是因为顾忌到腹中龙嗣,否则岂能如此简单了事?

如今已是开春,又非严寒冬季,只不过跪上一个时辰,身子再较弱,顶多伤了膝盖。

哪怕心中再是气愤,也考虑到了后果,方才下令。

万万想不到会因此害了腹中龙嗣。

心中诸念纷杂,皇后无能理清思绪,情急之下,说道:“当时瑞婕妤事出反常,言行举止皆不同以往,定是有意陷害臣妾。”

圣上脸上更加阴沉,喝声道:“你也是为人母者,设身处地去想,可是会拿腹中胎儿陷害旁人?”

皇后呐呐无言。

她乃是中宫皇后,如何需要用那样的手段?

可瑞婕妤不一样啊!

倘若......

倘若本就是因腹中胎儿不稳,这才想了这么一出诡计,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圣上,臣妾想明白了,定是那瑞婕妤......”

皇太后眸中精光一闪,似是料到皇后接下去要说些什么,当即开口打断道:“圣上,太医署医馆众多,可是有办法能够保住瑞婕腹中胎儿?”

都已经没了,还如何去保?

圣上眸光暗淡,摇了摇头。

皇后自以为想通了事件来龙去脉,着急开口道:“圣上,臣妾有话......”

皇太后再次打断道:“皇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倒不如想想之后该如何吧。”

该如何?

还能如何?

皇后正欲开口。

圣上凝眸,沉声道:“瑞婕妤在中宫出事,内外宫人难逃其责。来人,将其全都拖到殿外,杖死。”

宫人们身心俱颤,不断叩首哀求。

能在中宫侍候者皆是心腹,皇后于心不忍,出声道:“且慢。瑞婕妤之事,实属意外,圣上仁慈,实在不该迁怒......”

皇太后再次开口打断道:“大胆,皇后,你竟敢说瑞婕妤丧子乃是天意?”

天意让瑞婕妤丧子?

孰不知,那也是圣上的孩子。

若当真是天意,岂不是说老天爷不让圣上再有子嗣?

这话实在令人遐想。

圣上自登基至今,膝下便再无所出。

无人敢在此事上多嚼舌根,但止不住人心乱想。

另加圣上本就得位不正,一旦扯上天意,那......

张甲臣忽然感觉到一股透体冰寒,赶忙止住念头,不敢再继续多想。

皇太后只一句轻飘飘的话,便给皇后冠以大不敬之罪,同时也戳中了圣上心中之痛。

皇后失言,一句话被抓住了错漏,怕是难以翻身。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圣上视线在皇太后身上一扫而过,尽管知晓此乃皇太后的手段,可依旧止不住心中怒气。

“母后稍安勿躁,此事朕自会处理,未免母后太过操劳,还是先回宫歇着吧。”

“如此,哀家倒是不好负了圣上一片孝心。虽说后宫不比朝廷,可也不能太过宽厚,以免寒了瑞婕妤的心啊!”

言罢,皇太后转身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全程只说了几句话,可也正是因为那几句话,令皇后陷入无比难堪之境。

圣上忽然抬头,视线望向殿外,朵朵白云之上,似有飞鸟穿行。

“张甲臣。”

“老奴在。”

“传朕旨意,皇后忽染疾病,无暇顾及俗务,即刻起,暂收凤印,六宫事务交由四妃协理。”

言语冰冷中又带着一丝决绝。

终究是那“天意”二字起了作用。

张甲臣不敢多想,当即应声令命。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余地。

皇后激动道:“不,圣上,臣妾无病,您不能夺走臣妾的凤印宫权。”

凤印被夺,六宫大权一失,皇后还是皇后,只不过却不再似从前。

圣上充耳不闻,继续下令道:“来人,将一众宫人拖到殿外,由皇后亲自监刑。”

也就是说,要让皇后亲自看着一众心腹被活活打死?

圣谕下,左右侍卫闻令而动。

张甲臣慢步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恭请皇后娘娘前去监刑。”

皇后心有不甘,开口道:“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圣上为何不顾及半点夫妻情分,竟是要如此羞辱臣妾?”

圣上沉声道:“你连做错何事都不知,如何让朕顾念情分?”

皇后似有所悟,叩首道:“臣妾知错,恳请圣上念及往日情分,不要令臣妾太过难堪。”

圣上眼中尽是冷漠,沉声道:“朕不曾言你失德,未动废后之念,如此,你还不知足吗?”

言罢,起身向殿外走去。

此间事了,却是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如今失了凤印,丢了宫权,又与废后何异?

皇后不禁自嘲一笑,双眸涣散,颓然坐地,呐呐开口道:“臣妾,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