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岳父出手相助,杨士钰便就信了江景辰先前的说法,当真以为是去京兆府同府尹说了瞿鹏诚一案。
尽管已经高估了江景辰的本事,可心底依旧是会觉得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不应该有那么深的心机。
说到底,还是太过小瞧了江景辰。
京兆府尹瞧着脸色不对,好奇询问道:“这中间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杨士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全章及时接口,说道:“瞿鹏一案你也知晓,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很。”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京兆府尹点了点头,唏嘘道:“你也知道,京兆府不似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府尹之位不好做。瞿鹏诚杀人事小,关键是在于他为何要杀人,这案子不是查不清,而是不能查。”
朱全章顺势说道:“也就是说这事还真与皇后有关?”
京兆府没有立刻回应,慎重思考一番,压低声音,说道:“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全看这案子怎么查,咱们之间也不说虚的,瞿鹏诚一案若是要查,最好点到为止,免得自讨苦吃。”
斗杀之罪,减一等处罚,轻则处以囚刑,最重也就是流放两千里。
因不涉及死刑,案件审结后无需转呈大理寺复核,也就是说刑部拥有完全的独立审案权。
那么本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江景辰,以及潘弥业二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不惊动圣上的情况下。
一旦惊动圣上,后果无人可以预料。
杨士钰渐渐想通其中关键,迟疑道:“请教府尹大人,此案若由京兆府协助,是否能将影响降至最低?”
京兆府尹摆了摆手,说道:“赴宴闲话无妨,可若是要说公事,断然是没有私情可讲,事情一码归一码,要分的清楚,位置才能坐的长久。”
朱全章知晓对方脾性,当下也不多做劝解,只道:“也不要你坏了规矩,就当指点一下晚辈,教一教为官之道也好。”
京兆府尹失笑道:“有你这么一个岳父,哪里轮得到我来教。”
朱全章又道:“那就当是见面礼,你这当世叔的多少该送点心意。”
京兆府尹摇头道:“大婚之日,我可是送了不少贺礼,眼下却是不能再送了。”
朱全章说道:“那是新婚贺礼,眼下却是另有喜事,你却是不能不送,”
京兆府尹面露疑惑,询问道:“眼下有何喜事?”
杨士钰得了示意,恭声道:“好叫世叔知晓,今日娴儿身体不适,请了宫中御医,诊出了喜脉。”
京兆府尹瞬间张大了嘴巴,随后意识到有些失态,当即轻咳了一声,点头道:“喜事,的确是喜事。”
老蚌生珠,是喜事,也是奇事,
碍于两家交情,京兆府尹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出言调侃,想了想,说道:“奉恩公府对于旁支的态度向来不亲近,故而旁支一直依附于皇后娘娘。若是想此案不生波澜,倒是可以去找一找安王殿下。”
安王李谨言乃中宫所出,当初私采铜矿一案也有他的身影。
朱全章若有所思,提了一杯,道了句:“我也不与你言谢,明日再曲江池包一艘画舫,你我二人同游曲江。”
关系越好,越是要懂得维护。
京兆府尹不是包不起一艘画舫,只不过是要一个态度。
得此一句指点,杨士钰心中也有了想法。
通过瞿鹏诚一案能够牵扯出皇后,那么安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一旦安王出手,纯王想必也会有所动作。
在杨士钰看来,如今江景辰既然投靠了纯王,势必是要做马前卒,要与安王做对,到时候只看潘弥业如何处事,就能推断出储位之争的大致局势。
不求从中获利,只求不受某些人和某些事的牵连。
他才刚当上刑部郎中不久,又得了岳父的认可,仕途一片大好,绝不可以在这关键时刻行差踏错。
次日。
杨士钰向安王府递了帖子,等待之余,心中思量着昨日与岳父大人商议的计划,反复斟酌用词。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瞿鹏诚一案,借安王之手以解当前困境。
李谨言得知刑部郎中前来拜府,只觉得很是诧异,看向一旁的幕僚,询问道:“这个杨士钰是朱全章的女婿吧,你说他来找本王,会是朱全章授意吗?”
施海栋沉吟片刻,回答道:“朱大人被逐出政事堂已有一段时日,平日里也不与百官亲近,想来不会是朱大人是授意。”
李谨言深以为然。
好歹是从三品秘书监,也曾政事堂内议政,眼光和能力还是有的,即便眼下被逐出政事堂,也不至于会在这时候着急依附。
“去把人带到偏厅,本王倒是要看看能有什么趣事。”
“是。”
施海栋应声,命人前去将杨士钰带至偏厅。
半炷香后。
李谨言出现,开口便道:“上一次见你,还是在朱大人身旁当幕僚,不曾想才过不久,你就已经当上了刑部郎中,想来是有些真才实学,才会得朱大人力荐。”
杨士钰恭声道:“王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李谨言大步而行,端坐上首主主位,淡淡道:“说吧,此来所为何事?”
杨士钰正色道:“王爷有所不知,前日江侍郎不知何故,竟是翻出了一件涉及瞿鹏诚的案子,下官正是为此而来。”
瞿家嫡支乃是奉恩公府,李谨言自是熟络,对于旁支族人也有所耳闻。
早先开府,瞿鹏诚就曾代表旁支嫡系前来恭贺,更是送了不少稀罕的玩意。
也正是因此,李谨言对此人印象颇深。
能到刑部的案子,不用问也知道会是命案,也就是说瞿鹏诚杀了人。
“你刚才说,暗自是江景辰翻出的案子?”
“回王爷的话,正是刑部侍郎江景辰江大人,原本是该压下去的卷宗,不知何故又翻了出来,后又命下官开堂审理。”
杨士钰没有隐瞒,将瞿鹏诚一案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斗杀并非十恶不赦之罪,且本就是压下去的卷宗,下官心中好奇,于是便多做了一番调查。”
李谨言听出了话中不寻常之意,眉头紧皱,询问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杨士钰回答道:“下官查到,瞿鹏诚一案若是深究,极有可能会牵扯到皇后娘娘......”
未等听完,李谨言喝声道:“大胆,竟敢妄议母后,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杨士钰来时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当下也不慌张,跪下叩首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明鉴,下官并非妄议皇后娘娘,而是察觉到了背后的阴谋,故而特来向王爷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