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污一案在御史台的严查之下,最终牵扯出一百三十七位大小官吏,其中就包括江彦俭在内,二房郑老夫人得知之后险些晕了过去,急急忙忙跑去东府,哭天喊地的哀求次子出手相救。
威远侯看着跪在身前的大嫂和侄子侄女,以及在一旁寻死觅活的生母,想起前几日那番寒心之语,硬起心肠,长叹道:“大哥贪污一案证据确凿,圣上已经责令御史台严惩,我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郑老夫人急声道:“圣上向来对你恩宠有加,你既有心,又怎会无力?那可是你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的嫡亲大哥,你万万不能见死不救!”
江彦俭的妻子黄氏,以及子女亦是叩首道:“求二弟(二叔)救救老爷(父亲)。”
威远侯连忙上前搀扶,无奈道:“大嫂快快起来,不可如此,若是能救,我怎会不救?实在是案子闹得太大,非我能力所及。”
郑老夫人同时上前哀求道:“钧儿,你若是记恨前几日母亲说的话,母亲这就向你道歉,只求你不要迁怒到俭儿身上,出手帮帮你大哥吧。”
侄子侄女再次叩首道:“求二叔救救父亲,侄子(侄女)必将此生铭记二叔恩情。”
威远侯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几人搀了起来,却是不开口说话。
郑夫人激动拉扯他的衣裳,哭喊道:“你好好瞧瞧她们,若是俭儿有个万一,她们可就都成了孤儿寡母了,你作为嫡亲叔父,于心何忍啊?”
黄氏悲泣道:“老爷有一房妾室刚怀了身子,虽是庶出,可也是老爷的血脉,求二弟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帮老爷度过眼下的难关。”
莫说只不过是庶子,就是嫡子即将出生,也不能够因此而改变些什么,威远侯听着只觉得荒唐,开口说道:“此案牵连一百多位大小官吏,共计贪污三千多万贯之巨,圣上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我只不过是区区刑部尚书,无力插手如此大案,大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郑夫人双眼一黑,直挺挺的倒了过去,好在身旁的杨嬷嬷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将人扶住,侯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到郑夫人醒来,第一时间拉住次子的衣袖,悲呼道:“俭儿若是出事,那我也不活了。”
匆匆赶来的三老爷听了这句,顿时拉长了脸,责怪道:“母亲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儿子,怎的说出这般胡话来,这让我与二哥该如何自处?”
威远侯见三弟赶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话头继续说道:“这次的贪污案是由御史台主审,大理寺从旁协助,圣上不让刑部插手,就已经是在警告我了,若贸然出手,只怕适得其反,不仅救不了大哥,还有可能为威远侯府招来大祸。”
三老爷赞同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主要是大哥太过贪心,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情,咱们威远侯府上下这么多人可全指望着二哥,母亲切不可因小失大。”
黄氏泣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三弟不说能帮上什么忙,可也不该数落起老爷的不是,当务之急合该想办法保住老爷一丢性命,那官丢了也就丢了,只要能保住老爷性命,我们什么也都不要了。”
三老爷气笑道:“眼下哪里还是大嫂你要不要的问题,大哥糊涂,怎么大嫂你也是个拎不清的,还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三千多万贯钱啊,只拿一百多条人命来填,就已经是圣上开了天恩了。”
黄氏闻言顿时瘫软在地,呐呐开口道:“怎么办?那该怎么办?老爷他不可以死的,不可以的......”
郑老夫人看了看幺子,转过头又看了看次子,彷徨无措开口询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俭儿就非得死吗?这是在剜我的心头肉啊,你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大哥去死吗?对同胞手足都这般无情无义,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们都别拦着,我不要活了……”
三老爷急忙上前安抚,他心中猜测不透圣意,只能将目光转向二哥。
威远侯沉默片刻,在生母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渐渐心软,出声道:“我试试看吧。”
郑老夫人见次子应承下来,急忙催促道:“那你快去,早些有所动作,也能早些将俭儿救出来。”
威远侯看着漆黑的夜色,苦涩一笑:“眼下宫门已关,就是再着急也得等到天亮之后方才能够入宫求情。”
郑老夫人连连拍打胸口,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不会生出什么变故的。”
被禁足在陶然居的小郑氏得知此事后,先是关起门来暗自偷笑了一会,而后才命人喊来了女儿,叮嘱道:“西府那边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去理会。”
江棋韵见母亲说的郑重,不解问道:“西府有那么多位长辈在,女儿不过是尚未出阁的小姐,能理会些什么事情?”
小郑氏也不多做解释,再三嘱咐之后,转而说起长子的事情:“如今母亲被你祖母禁足在这陶然居当中,你哥哥那边就得由你去多多照料。”
“女儿省的。”江棋韵乖巧点头,又想起前几日球会上的事情,开口询问道:“母亲,我看朗哥哥无意迎娶女儿为妻,这门亲事要不就算了吧?”
小郑氏蹙眉道:“你心里还在想着嫁给孙怀瑜?”
江棋韵轻咬嘴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郑氏耐着性子解释道:“因着早些年的退婚事件,两家闹得很不愉快,近年来御史大夫也是处处给你父亲难堪,你与孙怀瑜之事,你父亲是不会答应的,母亲劝你趁早断了心里的念想为好。”
江棋韵反驳道:“若是如此,女儿嫁给孙家哥哥,两家结下姻亲之好,对父亲来说也是有益之事,为何会不同意?”
小郑氏板着脸教训道:“哪会如同你想的这般简单,朝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你父亲能有今日之权势,皆是靠着敬小慎微行事,一步都不曾走错,他若是觉得可结姻亲,当年对方上门退亲之时也不会闹到一点余地都不留。”
江棋韵闷声道:“寻常夫妻之事,怎么能扯到朝廷,母亲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小郑氏抬手敲了下女儿的脑袋,严厉告诫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就不是寻常人家,你是侯府嫡女,嫁娶之事更非寻常之事,你切莫生出什么小心思来,否则母亲第一个不饶你。”
江棋韵默默垂首,嘟着嘴巴小声嘀咕道:“我能有什么小心思,难不成还能私奔不成?那也得孙家哥哥他愿意啊!”
小郑氏没听得太清,追问道:“你刚说什么?”
江棋韵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女儿是说来时前院好像又闹了一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郑氏按捺心中好奇,思考良久,吩咐道:“西府的事情你少去管,当前最重要的是哄好你祖母,找机会劝她消了禁足令,只有先踏出陶然居,母亲才能够有所作为。”
江棋韵疑惑道:“母亲想做什么?”
小郑氏阴沉着脸,喃喃自语道:“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