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万金出手,江景昭本就有伤在身,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摔到了地上。
江景辰连连摇头,叹息道:“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连路都还走不稳,四弟,你的身子未免也太虚了些。”
小郑氏急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世子扶起来。”
下人们匆匆上前将人扶起,小心翼翼帮着整理凌乱的衣裳。
吴老夫人无奈摇头,开口询问道:“辰哥儿,你与昭哥儿说了什么,以至于说出那等胡话?”
江景辰笑嘻嘻回答道:“祖母,孙儿只不过是同四弟说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子嗣的事情不用担心,可以从二房堂兄弟中过继。”
二房郑老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到了小郑氏身上,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心中暗暗对其高看了几分。
二房两位兄嫂默契对视一眼,同辈之中,就只有她们这对妯娌膝下生育了子女,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三岁。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威远侯乃世袭罔替的爵位,若是能将膝下儿子过继给三弟,那将来儿子就能承袭爵位,那便此生无忧。
妯娌之间火花四溅,心里头一旦有了野望,便会如同野草般肆意滋生。
吴老夫人恼他一眼,责怪道:“子嗣大事,自有府里的长辈做主,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
江景辰乖巧点头,笑了笑:“是孙儿逾矩了。”
小郑氏细细替儿子整理好衣裳,暗暗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回过头来看向江景辰,慢声道:“辰儿也是出于兄长的关心,母亲切不可怪罪。”
她这般淡然自若的神情,完全听不出话里有任何的不满,江景辰心中意外之余,多了几分警惕,含笑道:“祖母哪里是怪罪,分明是疼惜我太过操劳,郑夫人可莫要误会。”
吴老夫人初闻此言也不禁莞尔一笑,嗔怪道:“你啊你,旁的没学会,倒是学来好些个哄人的话。”
小郑氏款款上前,挽着吴老夫人的手臂,附和道:“辰儿能得圣上封官,又哪里会没学到真本事?母亲可不能只看表面,倒被他给骗了过去。”
如同换了个人般,小郑氏不再像此前那般直来直去,倒是有明显依附吴老夫人的迹象,江景辰眼中疑惑一闪而逝,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转向江景昭,问道:“四弟,没伤着吧?看你这般虚弱,为兄甚是担心,正好圣上赐了不少名贵药材,送你一些,可好?”
江棋韵闷声道:“三哥要送便送,特意问出口又是何道理?”
不等江景辰开口说话,小郑氏抬手虚点女儿,责怪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真是把你给宠坏了,怎可对嫡亲兄长无礼?还不快赶紧道歉。”
江景昭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一旁为母亲帮腔道:“三哥确是好意,倒是妹妹误会了。”
母亲恍若变了个人,哥哥也一反常态,忽然间,整个侯府就只有她一个坏了,江棋韵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我又没说错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来责怪我?”
吴老夫人眼见大喜的日子,可不适合在这样的日子落泪,赶忙出声道:“一点些许小事,哪里值当你掉金珠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转过头,看向嫡长孙,继续说道:“你也是,亲兄弟之间,你既知他需,给了便是,多此一问反倒显得疏离。”
一旁的郑老夫人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长房从上到下,寡嫂试图一碗水端平,侄女明褒暗讽,嫡亲的孙子孙女互看生厌,这一出出唱得比梨园最好的戏班还要精彩几分。
二房的堂嫂堂妹们听不出太深层次的东西,只觉得长房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和谐了不少。
江景辰心底鄙夷那番说词,面上一如既往,只要祖母开口,必定是先乖巧应是,随后才开口道:“祖母放心,孙儿先前得了母亲的嫁妆,手里有不少余钱,帮不了太大的忙,给四弟多买些补药还是可以的。”
小郑氏眉头微皱,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不紧不慢开口道:“辰儿有心了,府里又不缺那些个,哪里用得着让你拿亡母的嫁妆钱去买药,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威远侯府已经没落的要靠先夫人的嫁妆度日?”
她说的最后那句话,让场中两位老夫人都想起了多年前不好的回忆,吴老夫人率先开口道:“够了,今日大喜,让府里的下人好好去准备准备。”
郑老夫人也道:“闲话少叙,先将圣旨迎进祠堂吧。”
按规矩,圣旨需放进祠堂享香火供奉,因而哪怕是下给江景辰的,只要他还在江家族谱一天,这道圣旨就必须得供在江家祠堂之内。
江景辰手捧圣旨进了祠堂,抬眼看向最高的那一排上摆着数道圣旨,其中有一道是给母亲的诰命敕封。
吴老夫人作为身份最高的老封君,代表威远侯府念了一遍告文之后才郑重将圣旨放置高台上,又带头上了三炷清香。
家祠不用于宗祠,因而府里的小姐夫人们亦是可以进入,大小主子恭恭敬敬祭拜一番,随后出了祠堂各自回各自院落。
吴老夫人喊来府里的裁缝,吩咐道:“为三少爷量好身子,快些送去织染署。”
织染署掌供冠冕、组绶及织紝、色染等,百官服饰多是出自织染署之手,江景辰疑惑道:“不该是让他们派人过来吗?”
吴老夫人解释道:“那是宫里贵人才有的体面,咱们威远侯府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得自家量好身子送去,到时会同官牌一齐备好,那时才会有人送上门来。”
官牌形状似鱼,因此又称为鱼符,与能调动兵马的虎符不同,鱼符仅作证明身份之用。
江景辰虽只是得封正六品昭武校尉的武散官,可该有的行头都有,这也意味着从此跨入仕途行列,不在是白丁之身。
待裁缝量好了身子退下,吴老夫人紧跟着又交待道:“等你父亲下了衙,摆上几桌席面,你也请三五好友,像是朗哥儿他们,到府上来好好庆祝庆祝。”
江景辰应了下来,接着道:“现在时辰尚早,我回去准备准备。”
吴老夫人语带埋怨:“这么大座侯府不住,非得跑去住那什么三进的院子,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
江景辰也不解释,哄了一会,便带着万金离府。
回程路上。
江景辰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开口道:“阿金,今天小郑氏有些反常,回头让人盯紧点,看看她最近在搞什么幺蛾子。”
万金回应道:“公子放心,威远侯府外每天都有人盯着,还使了钱收买了几个侯府里的下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有信传来。”
江景辰点点头,闭上双眼准备小憩一会。
万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出声问道:“公子,为何要对老夫人那般......低声下气......我不能理解,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何至于如此?”
低声下气?江景辰十分意外万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夸赞道:“阿金,你近来可真是越来越会聊天了。”
不等万金回应,紧跟着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祖母疼爱我吗?”
万金想了想前段时间住在侯府里的日子,回答道:“我觉得算不上疼爱。”
“所以还是不够啊,得讨祖母欢心,务必让她十分疼爱我才行!”
江景辰感叹了一句,紧跟着笑问道:“最疼爱的孙子,亲手毁去了最重视的威远侯府,阿金,你说到时祖母会是怎样的心情?她的心会碎成好几瓣吗?会不会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