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拿着扇子的右手,是没有小指的,而他的左下颌,还有一颗与蒲县令描述的相差无几的黑痣。
唐十七的目光看过去,老者耷拉在侧的左手,应当也是无力的。
她松了口气,看来凤阳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背井离乡,年纪大了, 他们反而更喜欢落叶归根。
两人站在篱笆外,旁有人一侧小门,邓七上前轻轻的敲了敲,正在熬煮米粥的老人睁开了眼,看到他们时,眼里闪过茫然。
“老丈,请问,你是方田吗?”唐十七见老人看了过来,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的门外,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老者已经快走到他们面前了, 闻言,还是那副茫然的表情,既没有回话,也没有问话,而是拉开了小门,请他们进来。
唐十七他们站在院子里,又问了一遍。
老者却重新躺回了椅子上,继续刚才的事情,丝毫没受到两人的影响。
唐十七:“......”,最近遇着的人可真奇怪。
邓七忽然耳朵一动,“唐县令,有人来了!”
唐十七闻言,点点头,“正好找人问问看,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也是走得近了,才发现,老者的眼神,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倒与江老夫人不正常的时候,是有一点儿像的。
得出这个结论,唐十七心里一个咯噔,又叹了口气,这便是一个案子拖久了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弊端之一。
有些证人,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成渺小的一粒尘埃。
令案子变得越发的被动起来。
但是唐十七没有泄气,对邓七说道:“你看边上的衣裳,不止老者的,他家至少有不下六个人。”
邓七的目光顺着声音来源望去,他点点头,“朝这边走的是一家三口,男子二十出头,女子十六七岁,有个小儿,约莫三四岁的样子。”
那小儿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拨浪鼓,一直在晃动着,方才他就是听到小鼓的声音,才知道有人过来了的。
唐十七在心中快速估算着,以三人的年纪与老者的关系。
正想着,一家三口走得近了。
他们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朝着这个篱笆小院行来。
那位男子,望着院子里的两人,忙将小孩和妇人护在身后,冲他们怒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两个还没说话,那个青年又吼了起来,“你们想对我阿翁做什么,他就是一个生病的老人,能碍着你们什么事?”
唐十七眉梢一挑,看来她在凤阳县,还不够出名呀。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绿色官服,带了几分调侃的问道:“小郎君该不会,不认得我这一身衣裳吧?”
她还指着一旁的邓七,着重在他的刀上,流连了一下,“这位可是衙门里捕役,人称邓七刀,意思是再厉害的犯人,在他手上,也只能走过七刀,可曾听过?”
邓七嘴角一抽,唐县令呀,你再这样胡编乱造下去,谁还敢跟着你出门啊。
他心里想归想,还是配合的伸出手来,放到了刀柄上,摩挲了一下,瞬息之间,就转到了刀柄上。
方才还嚷得大声的人,一下子就哑了声。
他看着两人的目光,明明灭灭的,有惊也有喜,“你就是唐县令!”
那人顿时忘了身后,还要保护的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唐十七他们面前,似要仔细看清她们的脸。
两人也站在,任他打量。
只有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他们接下来的问话,才会顺利呀。
“真的是唐县令,之前在街上远远的见过你几次,都不敢上前看。”男子又转头看向邓七,眼神里带了敬畏之色,“名捕邓七刀,之前见你抽过流民......”
得出结论后,男子有些欲苦无泪,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唐十七只当他是被邓七吓到了,瞥了一眼,‘功高震主’的某人,邓七识趣的退远了一些,她这才问道:“本县今日是来寻方田的,不为别的事,小郎君莫要慌张。”
不成想,她表明身份来意后,这人吓得更厉害了。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那位年轻的小妇人,不明所以的跟着跪了下来,还有那个小儿,被夫妻二人,合力按跪下。
唐十七两人这时发现,那位躺在逍遥椅上的老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煽着炉火。
她方才想让人起身的,但见此人的反应,总觉得有几分古怪,但对方是在听到她说寻方田时,才变了脸色的。
他们此行找的就是方田,人肯定是没有找错。
思及引处,唐十七决定静观其变,再作决定。
邓七抱臂站在一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他们这位唐县令,该不会去了一趟清流郡,也学会了以权压人吧。
唐十七面无表情,她的眼睛清亮,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一个人,会令对方无所遁行,“既已知错,还不从实招来。”
“唐县令饶命!”小郎君直接就叩起头来了,“阿翁如今年事已高,你们要抓便抓我吧,我替他受罚。”
唐十七眉眼一跳,继续诈着对方,“岂能有替人受罚之说,小郎君你置《大晋律》于何处,甚至让本县做那等违法乱纪之事,岂非是陷害本县耶。”
“本县与你今日初见,你何故要陷害本县!”唐十七眉眼俱厉,将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两人中间跪着的小儿,直接给吓哭了。
唐十七:“......”,她不能心软。
还有,她真的很吓人吗?
方安却觉得这位唐县令太可怕了,哪里有那些人说的和蔼可亲。
“唐县令恕罪,是小民一时想岔了,”方安趴得更低了,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央求,“但小民的阿翁早些年患上了健忘症,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一定会不泄露朝廷机密的。”
唐十七心中一惊,这位方田究竟是什么人?
竟也朝廷机密扯上了关系。
她面色带上了几分凝重,语气也越来越严重,“是么,本县不信!除非,你说出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