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阵脚，缺二不可。
这缺出的两个阵脚最为关键。
可苏言倾却始终摸不清头绪，急到额间冒汗。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若是关乎他人性命，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难耐。
在她解阵之时，耳边时不时有鬼魅低语。
“若是你愿放弃破阵，千年玄冰唾手可得。”
“是啊，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何要费这般功夫解救他？”
“他不是佛修么？舍了肉身，化为花肥，说不定还能立地成佛呢。”
“姐姐，走吧，前面就是千年玄冰，我带你过去。得了这宝物，轻松晋升炼虚期，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
苏言倾情绪翻涌，刚想反驳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道：
“千年玄冰，能让我轻松晋升一个大境界？”
鬼魅见她似乎上当了，很是得意，语气盎然。
“不错，你天资绝伦，唯独在意太多身外之物，才迟迟不能突破界限。”
“只要你肯舍弃你的道侣，我便愿意割舍千年玄冰，将幽冥老祖的传承赐予你。”
苏言倾眉头舒展，总算找了缺漏之处。
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嗓音清亮。
“我所求只为变强，他不是我的道侣，不过是我成仙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当初，我去千佛寺的目的很明确，利用舍利子封印自身阴气，顺便铲除魔修罢了。”
“卫瑾瑜会心系于我，对我而言只是牵绊。我所求甚多，求强求富求飞升，唯独不求姻缘。”
“既然你肯赠我一场传承，这男人就送给那雪莲花做花肥吧。”
鬼魅很是满意，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倏然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幽冥老头。”
苏言倾长袖翻飞，收回冰玉棋盘，潇洒起身，轻拂耳边碎发，嗓音清冷冷地：“若是你敢骗我，便是与你同葬此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鬼魅痴痴笑着：“冰雷双灵根，少之又少，传承者万里挑一，像你这般杀伐果断的女人就更少了。”
“更枉乎你还是九阴之体，修炼速度远超普通人。只要你能拿下这两道传承，这幽冥秘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在此久居千年，秘境一破，我也能顺利入轮回，得转世，自然不会骗你。”
苏言倾脸上浮现向往的神色，笑意又深了几分，一言不发乖乖跟随在鬼魅身后。
实际上，她的手心里正捏着两枚冰透入骨的棋子。
***
两人的对话，顺着幻境的阵法，传送到了雪山之巅的玄冰镜内。
千年雪莲化作一个三岁孩童，站在潜心打坐的卫瑾瑜身旁，咯咯直笑。
“你瞧，天下女子皆薄幸。你为了不让她卷入杀阵之内，自己主动献身做我的花肥，与我打赌。”
“可结果呢？”
“你的佛骨我很欣赏，只要你肯扔下她，离开此地。”
“这九转莲台，我可赠予你。”
卫瑾瑜端坐于莲花台上，那双浅墨色的眸子清亮皎洁，似乎并未因少女的话而动摇心智。
“若是能当她的踏脚石，也不枉我来这尘世走一遭。”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你既已化得人形，便多积福德，如此作弄闯塔之人，于你修行无益。”
千年雪莲，面若稚嫩孩童，脸上的表情却老成得像是仙风道骨的成人。
“当初幽冥困我于此，让我在最后三层塔里，守候有缘的传承之人。”
“我曾也信过这些女子的花言巧语，助她们闯关获得传承。”
“可每当她们取到千年玄冰后，都不遵守诺言，还撕扯我的莲花花瓣入药炼丹。”
“殊不知，这幽冥幻境本就是一场考验。她们最终无一例外，成了我的花肥。”
“最可笑的就是她们的道侣，在合情魔花的促使下，两人情瑟和鸣。可转眼面临生死，却能轻易抛下伴侣。”
“人修，真是面目丑陋。”
“你是难得一见的佛骨。你放心，若是那女子负了你，我会放你出塔。此后，你还是老老实实修行佛法吧。”
千年雪莲似乎很是看好心境通明之人，对卫瑾瑜颇为照顾，还将莲台予他调息。
卫瑾瑜不是不能逃，而是要助苏言倾获得千年玄冰和传承，才甘心在此被囚。
她不喜欢他也好，利用他也罢。
只要能助她脱离困境，提升实力，以身饲花，他亦不悔。
卫瑾瑜垂眸，望着玄冰镜的少女，眼底俱是宠溺柔情。
见此，雪莲摇头晃脑，默默叹息：“又是一痴人，哎，可惜了这难得一见的佛骨。”
此时，玄冰镜中，苏言倾正地和鬼魅唠起了家常。
“我听说这里不光有千年玄冰，还有万年神雷。难道在下一层塔里？”
“你们在此守塔，百年不开秘境，岂不是很无聊？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鬼魅停滞一瞬，似乎触及到了某些往事，喃喃道：
“本就没有百层塔，这九十八层塔就是最后的三塔。若你能过，幽冥秘境尽在你手。”
“我本皎皎向明月，奈何明月恋落花。这玄冰，这万雷，皆在你一念之间。”
“不思量，自难忘。你若能忘却心中执念，幽冥传承，唾手可得。”
苏言倾闻言，摩挲着手心里的两颗棋子，倏然间讥讽一笑：
“执念？变强飞升，踏平魔界，是每个剑修心中的念。”
“若是真的无欲无求，为何我要每日练剑不休，还不如当个凡人，自在逍遥。”
“你不是什么鬼魅，你就是幽冥，对不对？”
“你虽已飞升，却始终放不下尘世的虚名，这才设此秘境，想要将传承留给心仪的后人。”
“我若继承你的衣钵，实力突飞猛进。后人便能知晓，千年前的幽冥老祖，竟是如此厉害的冰雷双灵根奇才。”
“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没有这等天赋之人，她们也都是怀着一颗变强的心，冲破层层障碍，才能来此遇得机缘。”
“你却执迷于灵根的偏见，将她们视若草芥，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认为能抛弃同伴，一心变强之人。她的人品又会高尚到哪里去？”
“幽冥前辈，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变强的方法有很多，我不会选择牺牲我的同伴。”
“即便我不爱慕于他，他也重于所谓的传承。人心不古，以诚为上。”
“谢谢你的赏识，这幽冥塔我不闯了。”
还未等鬼魅反应过来，苏言倾猛然掷出指尖两颗棋子，朝着两处阵脚射去。
“真正的阵脚，就在这玄冰和神雷的画像之中。幽冥前辈，承让了。”
霎时间。
整个幻境摇摇欲坠，如虚妄的镜子，碎裂开来。
苏言倾冷静异常，抬头望着头顶处的一块平整冰镜，冷声道：
“喂！臭小孩，幻境已经被我破了，快把他还给我。”
玄冰镜的那边。
千年雪莲气鼓鼓地叉着腰，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
莲台上的卫瑾瑜，眼眸越发幽深，嘴角含着浅笑：“我说过，她能赢。”
想起刚才少女信誓旦旦的说，他比传承更重要。
卫瑾瑜低落寂寥的心，缓缓流淌着一股暖流。
倾儿，你这般好，让我如何甘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