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宗大殿后方有许多山峰,各自分管于不同的宗门长老。每个山峰间都有或远或近的小路相连。
凌云峰是二长老孔奇所掌的山峰。
连接山峰的小路昏昏暗暗,只有月光微微能够照亮脚下的路。
此刻,昆仑宗的二长老孔奇正跟在左祁言的身后,一言不发地走着,月光将两人的投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二长老孔奇脸上沟壑纵横,皮肤也苍老下垂,倒是不似寻常修炼者那般精神抖擞,走路时整个人的腰背也微微弯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沉默着走到凌云峰的正殿门口,左祁言抬眸瞥了眼空无一人寂静地发闷的宫殿。
“师妹呢?”
“白葵姑娘好像还在炼药堂为您配药,还没回来。”
站在左祁言身侧,二长老孔奇恭敬地回答道。
顿了顿,那人见左祁言面色依旧冰寒,又连忙问道,“需要属下去请白葵姑娘回来吗?”
左祁言沉着眸子瞥了眼快速询问的人,摇了摇头,“不必,……以后在峰内就别披着这人的皮了。”
“那,白葵姑娘那儿……”
“无碍,需要你需要你出现的时候再出现即可。”
说完,左祁言转身离开。
反正师妹的修炼一直都是自己在指导,也只有在二长老必须出现的场面上她才会见到那个所谓的师父。
其余时间,昆仑宗的二长老都应该在闭关才是。
凌云峰内有自己设下多年的阵法,常人无法进入,这也是昆仑宗内唯一一处,可以让自己不用整天对人笑脸相迎的地方。
“是。”身后的狄元应了声,然后立马撕掉了脸上‘二长老孔奇’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年轻且普通的面孔,没什么特色更没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撕下面具他面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波动,在后面恭敬地等着左祁言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准备离开。
见那假扮二长老的人也要离开,季挽均抬手,指尖出现一个极其细小的透明阵法,顺着风悄无声息地贴在那人的后背上,随即消失。
直到那人离开,季挽均的身影才在凌云峰正殿的屋顶上显现出来,他起身拍掉衣摆上沾到的灰尘,眼中闪过轻微的意外之色,这趟倒是没白来。
昆仑宗二长老竟然是别人假扮的。
回想起刚刚左祁言和那假扮二长老的人的对话,“……以后在峰内就别披着这人的皮了。”
季挽均掀起眼皮看了眼凌云峰周围设下的阵法,下一瞬人便消失在了屋顶上。
对他而言,这些阵法可能简单了些。
左祁言的院子在凌云峰后方,位置很偏,院外有一棵参天老树,枝繁叶茂,站在老树上便可将左祁言院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院中坐在石凳上的左祁言若有所觉,抬眼朝院外的老树看去,枝干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微风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
从左祁言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站在树枝上的季挽均的。
季挽均用了隐身术,这种灵术并不难,但限制较大,只有当你修为与对方持平或者高于对方时使用隐身术才不会被发现。
所以一般情况下,隐身术其实并不常用。
熟人之间大多是用不上的,不熟的人除非你能完全确保自身修为在对方之上,否则用了就会有暴露的风险。修为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使用隐身术又很容易被警惕的人察觉。
站在树枝上,见左祁言朝这边看来,季挽均轻轻挑眉,心道这人还挺警觉。
季挽均仔细看了看左祁言院子周围的阵法,这些阵法可比设置在凌云峰周围的阵法高级了不止一星半点。
打量半晌,季挽均收敛起气息,闪身进了左祁言的小院。
院子坐北朝南,是很常见的四合院,和凌云峰其它院子相比较新,院子后方正对着一川巨大的瀑布,无论白日黑夜都有哗啦啦的水流声。
逛了一圈左祁言的院子,季挽均什么也没发现,最后便也在左祁言身上留下了一个同样的小小的监听阵法,只是那阵法刚到左祁言身上便滑落到了地面上。
左祁言恰好在这时站起来转身,季挽均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
还好那阵法滑落后便自动隐藏入了地面里。
季挽均落在左祁言身上的目光变了变,为了避免再待下去引起他的注意,转身离开了。
如今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把柄,不好直接就将人怎么样。
*
“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师父来啦来啦!”
刚走到琼玉院门口,顾瑶就扯着嗓门冲屋里面喊道。
顾瑶回到琼玉院时,季挽均已经回来了,正待在屋顶喝酒。
院门很快被江惊幽从里面打开,几人从院子里出来后便瞧见趴在白泽背上呼呼大睡和一动也不敢动的白泽。
“……”
月色下,几人齐齐沉默住了。
季挽均默默将手中的酒壶收了起来,他只是无聊才会小酌几口。
秦潇然:“师父这是喝了多少?”
江惊幽:“这次估计得有一壶了吧?”
季挽均摇了摇头:“估计最多有个小半壶,一壶的话,师父走不到这。”
顾瑶拿过裴算之手中的酒壶晃了晃,听见壶内酒碰撞壶壁发出的声响后冲季挽均竖起了大拇指。
“大师兄猜得真准。”
一路上白泽走得稳,裴算之便稳稳地进入了梦乡,季挽均让白泽把师父背到了自己屋中,而他就和江惊幽凑合一下住一起。
季挽均安顿师父,江惊幽去收拾屋子。
顾瑶便将今天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院中的小石桌上,一边收拾一边和一旁的秦潇然讲起了是如何碰见师父的,还拿出了录像石大喇喇地放在院子里,扬言要让师父醒酒后好好回味回味。
“哦对,师姐我跟你讲,回来路上还碰见了个神经病……”想起那个树林里的魔族顾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张小嘴吧啦吧啦讲得飞快。
听见魔族二字,秦潇然脸上笑容微微顿了一下,待顾瑶讲完经过后,又挂起了一如往常那般温婉的笑容。
见顾瑶气得不轻,便柔声宽慰着,“估计是脑子不太好。”
裴算之睡下后,白泽便一溜烟地跑到顾瑶身边,话里话外都暗示着顾瑶承诺的那只烧鸡,引得顾瑶和秦潇然笑个不停。
院子里热热闹闹,院外叶听寒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默默经过,走向比琼玉院更偏远的那个隐在暗中的小院子。
入夜,原本星光灿烂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来了许多乌云,遮住了月光,没一会,厚重的乌云里便响起了闷雷声。
炽吾城内家家户户都从床上爬起来把晾在屋外的衣物收进屋去,但最后却发现整个炽吾城内只有昆仑宗上方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那雷电仿佛长了眼般一连好几道都劈在了昆仑宗内。
大雨中,左祁言看着院外那棵被劈地焦黑的老树眼皮一跳,如果不是因为院子有阵法保护,那这些雷都得劈在自己身上了。
第二天炽吾城内人人都在说:“昨晚昆仑宗被雷劈了!”
昆仑宗的弟子们也在说:“昨晚凌云峰被雷劈了。”
左祁言的师妹白葵看着自家师兄院子外那棵焦黑的老树歪了歪头,“昨晚师兄院外的树被雷劈了吗?”
白葵上前敲了敲院门,却无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