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辰忙着处理手头上紧要的活,谢威就在家里闲了两天,平日里不爱看电视的人,近几日疯狂迷上了刑侦剧。
从早上吃完早饭,目送周以辰出门后,谢威就往沙发上一趴,眼睛盯着电视,一看就是一整个上午。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谢威正看到紧要关头,眼睛都没从电视上移开,伸着胳膊摸来摸去,半晌才够到马上要挂掉的手机。
“喂?谢哥谢哥,”手机那头是王顺的大呼小叫,嗓音大的几乎要穿破谢威的耳膜,“你怎么才接啊?急死我了……”
“咋啦?是不是娟子……”,听到王顺急躁躁的声音,谢威也突然福灵心至。
“娟子要生了!我们正打车去医院呢,谢哥你快过来,我这……我这忙不过来……”,王顺头一次做爹,没经历过这些事,看着媳妇趴在自己身上,疼得直掉眼泪,心里也是着急,潜意识里就想找谢威来。
“行行行,你别着急别着急,”谢威腾的一下站起来,电视也忘了关,光着脚就往玄关处跑。
“我现在就过去,医大附一是不是?”
谢威赶到医院的时候,代娟已经进了产房,产房外面的胶椅上坐着代娟的母亲,走廊里走来走去,一刻不闲的是王顺。
看到谢威来了,王顺一直悬着的心好像突然有了点着落,急忙抓着谢威的胳膊,力气大的让谢威都皱了皱眉。
“咋样了?医生怎么说?”
“没来得及说啊,我们刚一到这,他们就把娟子拉进去了,让我们在外面等着……”,王顺急得整张脸都皱着,额头上全是汗水。
“没事没事,医生没说啥,那就是好事,让咱等着,那咱们就在外面等着,别给人添麻烦,”谢威伸手在王顺额头上抹了一把,擦了一手的汗,嘴里还安慰着。
“钱交了没?够不够啊?我这还有呢……”
“交了交了,刚才一个护士领着我去办的手续,这个钱我们手里有”,王顺低头拽着胸口处的衣服擦了把脸,“你租新店花费大,我们帮不上啥忙,也不能总拖你后腿……”
“说这干嘛”,谢威拉着王顺,一起坐到了代娟母亲旁边,“阿姨你年纪大了,可别着急,娟子身体好,这又是咱这最好的医院,肯定能母子平安”。
“是是是,我不急,”薛芝兰抓着谢威的手拍了拍,“女人生孩子都有这一遭的,不容易啊……”
谢威以前也听人说过,生孩子不是简单的事,而且有时候胎位不正,还会有危险,但那毕竟离自己很远,就连他嫂子生谢家祎的时候,他也在外地没来得及赶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场等待,滋味属实难以形容,既有马上迎接新生的兴奋,又有对孩子母亲的担忧。
谢威不时就按开手机看看时间,头一次觉得时间竟如此漫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王顺本来已经冷静的情绪又有了些波动,起身在走廊里来回徘徊。
眼见着快到中午了,谢威才想起来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和周以辰说一声,怕他中午回去家中没人,于是打电话通知一声。
“我过去一趟吧,正好给你们送点饭,产房那离不得人”,周以辰向来冷静,声音里的沉稳也缓解了谢威一直紧张的心情。
“我看顺子他们也没心情吃饭……”,谢威念叨了一句,最后也没有拒绝,叮嘱他买点炒饭、包子就行。
挂断电话后,看着王顺在走廊转圈,一圈又一圈地,好像没个尽头一般。
“顺子”,谢威叫了一声,冲着望过来的人招招手。
“给孩子起名了吗?”为了缓解准爸爸的焦虑,谢威只得想点话题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起了,找老先生给起的,”王顺点头,咧嘴笑了笑,“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女儿就叫王奕瑶,儿子就叫王奕涵……”
周以辰到后,几个人就坐在长排椅上,将就着吃了点包子,没等收拾完垃圾,产房的门先开了。
医生护士陆续出来,粉嫩嫩的襁褓里包着个白嫩嫩的婴儿。
“代娟家属?”抱着孩子的护士喊了一声,一直候在外面的几人立马围了上去。
“母女平安,是个女宝宝,7斤2两……”,护士微微弯腰,让几个焦急的大人能看到孩子。
“好好好,看看我的孙,这小模样真好看,顺子顺子你快瞅瞅……”薛芝兰笑得眼尾处皱起细细的褶子,伸手想摸摸孩子,又有些无措的收了回来。
“嗯……”,王顺眼眶里蓄满了泪,稍一眨动就像断了线一样滴落个不停,平日里一刻不得闲的嘴,如今竟像哑了一般,“好……好……我媳妇呢?”
“产妇还要观察一会儿才能出来,来,爸爸抱一抱宝宝,”护士将孩子递给王顺,“现在你们需要来个人,和我一起去照看孩子,剩下的人可以在这等着孩子妈妈。”
王顺小心翼翼地接过嘟着嘴,睡得正香的宝宝,扁塌塌的面孔,还有些皱巴巴的,在荣升为父亲的王顺眼里,却可爱的要命。
本来已经忍住的泪水,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又开始泛滥了,脸上霎时就是一道道的湿迹,慢慢凑近孩子嫩嘟嘟的脸蛋,万分珍重又轻柔的亲了亲。
薛兰芝跟着护士去看孩子了,留下几个大老爷们在产房外等着。
“我去车里拿喜糖和水果,刚才来的路上买的,”周以辰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代娟出来了,顺子你去给医生和护士送去”。
“哎,好好好,我这一着急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王顺知道自己媳妇和女儿都平安,不安的情绪已经缓解,现下的心情万分舒畅。
“麻烦周哥能帮我想着,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直到代娟被推出产房,亲眼确认了大人和孩子都回到病房,安稳睡着了,谢威和周以辰才离开医院。
“时间还早,咱俩去趟市场,我买只鸡给娟子炖点鸡汤喝……”
谢威想着代娟母亲刚刚趴在床头,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明显是年纪大了,又跟着折腾了半天,怕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王顺还要在医院陪床,也脱不开身。
“好,晚上我们给送过去,一会儿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还缺什么东西,正好给捎过去”。
一连三天,谢威每日都去医院看看,帮忙捎些东西,或是给送点饭菜。
王奕瑶小朋友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睡觉,谢威每次去都没见到她有醒着的时候。
代娟母女俩出院那日,周以辰和谢威开车去接,一直将人送到了家,走的时候给孩子留了红包,几人好一通拉扯,才将红包送了出去。
两人从王顺家离开后,回家收拾了点衣物和洗漱用品,周以辰将后备箱装满了给谢母带的东西,又开车回了谢威老家。
车子飞驰在高速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转瞬即逝,只留下斑驳的残影。
谢威无意识的去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却出乎意外地摸了个空,他低头察看,果然无名指上空无一物,偏头先是看了眼周以辰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随后又沿着胳膊看向周以辰的脖子。
下巴颏与胸骨端凹陷处连成流畅的弧线,轮廓明显的喉结,白皙修长的脖颈,此刻正带着一条细细的银链,下段隐没在白色半袖里,仔细看还有些微突起的棱角。
昨晚两人商量好回家的事,临睡前周以辰握着谢威的手,细细摩挲时曾提醒谢威摘掉戒指,怕谢母看到后会追问。早上洗脸时,谢威想起来后,就摘掉了戒指收到床头柜里。
等两人开车去医院的路上,谢威才发现周以辰的戒指也摘掉了,或许是发现了旁边人肆无忌惮般打量的目光,周以辰有些疑惑的偏头询问。
得知了谢威的小心思,当时正在开车的周以辰歪了歪脖子,从领口处扯出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套着的正是他的戒指。
谢威本来就对自己害怕母亲知道两人关系,而不得不摘掉戒指的行为感到又愧疚又心虚,待看到周以辰为了配合自己,也将戒指摘掉,偷偷带在脖子上藏到衣服里,霎时就更是心软、酸涩得一塌糊涂。
从不因自己喜欢男人而羞耻遮掩,不用为父母朋友是否接受而担惊受怕,更不会为陌生人的闲言碎语而心生怨怼,周以辰一直都是坚守本心,不恤人言。
可因为自己的缘故,却让他收起了无畏与豁达,变得小心谨慎。谢威只要想一想,就忍不住鼻端酸涩。
大概是相知相惜的人,也能够在情绪上相通,周以辰本来在目不斜视,认真开车,像是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就见谢威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笼罩着一股伤感。
“怎么了?”周以辰轻声问道:“早上起太早,是不是累了?”
“……没有,”谢威摇头,声音比往日低沉,听起来就情绪不高。
“回家……不开心吗?”
“我怕你不开心,”谢威转头看向周以辰,眼里是遮不住的担忧。
“怎么会?”周以辰先是一愣,又笑了起来,“是我厚着脸皮跟来的,我开心啊。”
谢威低头不语,右手握着左手无名指,无意识的做着转动戒指的动作,这是他戴上戒指后就养成的习惯,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转上几圈。
周以辰偏头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脑中略一思量,心下也就了然了。
“……是不是因为不能向阿姨承认我们的关系,怕我觉得受委屈了,心里计较,所以担心我不开心?”
谢威听到周以辰的话,抬头看去,正撞进他像星空般闪耀的黑亮亮的眼睛。迟疑片刻后,终是点了下头。
“谢哥,你知道吗?你回应我的表白,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我开心的简直想在车顶安个喇叭,从我家开到你家,跑一路喊一路”。
“就是现在想想,我还能回想起那日的兴奋来,我觉得……这件事至少能让我开心个一整年了”。
谢威不明所以,不知道周以辰为何突然说起这事,有些疑惑的盯着他。
周以辰的侧脸很有男性魅力,他的鼻梁很高,脸部的线条如山峦般起伏,下颌弧度流畅,谢威看着看着,心里竟自得起来,这么帅的男人是我的。
“后来我们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结合,因为我心理和生理的不适,你忍让我的那天,我也特别特别开心,包括现在的每一次……”
“你和谢文哥还有王顺坦白了我们的关系,他们是你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之一,你送给我戒指,给我承诺,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开心……”
“你给我的这些,足够让我开心个四五年了,真的”,周以辰水波澹澹的桃花眼里跳动着兴奋,周身仿佛都透着股满足。
“所以,你不要觉得亏待了你男人,我现在开心着呢,日子还长,我们慢慢来……”
谢威心里一片酸软,眼中结了层模糊的翳,稍一眨动就有掉落的风险,他立时转头看向侧窗,过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热胀的情绪。
“大律师就是会说话,专挑别人喜欢的说,”谢威撇嘴,颇有些不屑,“你他大爷的生理和心理有个毛的不适?”
“真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懒得和你计较……”
“开始没难受死老子,要不是后来……后来感觉还行,你当我还真会这么一直惯着你啊”,谢威冷哼一声,嘴硬道:“早就一人一次了……”
“呃……”,周以辰讨好般笑了两声,眼见着事态发展不明朗,赶忙转移话题,“和阿姨说我们往回去了吗?问问家里缺什么菜,我们一会儿路过镇子,正好买上。”
“早说完了,家里种的菜都下来了,不用买……”
李艳芹早早就在家里等待,时不时出来眺望两眼,周以辰刚把车驶进小胡同,谢威就看到母亲正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墩上,院内的树木身形高大、枝叶繁茂,尽责的遮蔽着毒辣的太阳,投下一片供人乘凉的树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