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威两周岁的时候照的,刚哭完……”
随着李艳芹的手指,周以辰看到了那个大眼睛红彤彤的,小嘴嘟嘟着,一脸委屈的小谢威,穿着开裆裤,叉着小短腿坐在毯子上,腿、间露着小小的一团,肥嘟嘟的小胳膊向前伸着,像是在找人抱抱……
周以辰本身并不是喜欢小孩的人,独生子女长大的,一直生活在相对安静的氛围里,太过吵闹的环境会让他烦躁。
家里有时会有亲戚家的小孩跟着父母来玩,周以辰会礼貌地接待,但单独让他和小孩在一起,他并没有什么耐心去陪着。
当然喜欢都是相互的,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有时候对大人的喜恶是很敏感的,可能也是察觉出了周以辰的情绪,他们也不怎么喜欢和这个哥哥或者叔叔玩,所以周以辰也不怎么招小孩的喜欢。
周以辰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不喜欢孩子的人,但看到谢威小时候的照片时,心里竟然是一片温软,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柔情,真想抱一抱那个软乎乎、胖嘟嘟,马上就要哭鼻子的小谢威,揉揉他的小胖脸,亲亲他的小肥手……
周以辰掏出手机,认真的找好角度,调整清晰度,对着照片拍了起来。
“哎哎哎,干嘛呢?”
谢威端着洗好的水果站在周以辰身后,发现这人不仅在窥探他的隐私,竟然还要拍下来,立刻伸手去抢相册。
周以辰一只胳膊挡住谢威伸过来的手,身子向前挪动几步,把相册护在身前,一边继续拍照,一边还要调笑谢威。
“谢哥小时候真可爱啊,胖乎乎的,又软又萌,我要珍藏起来……”
“小威,你就让他拍嘛,拍这张,这张好玩……”
李艳芹也在一旁帮腔,颇为配合的给周以辰翻篇。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喜欢可爱的小谢威,又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来,这可是我生的……
谢威也就是突然发现周以辰在拍照片时有些受惊,拦了两回也没拦住,于是也不再管他,爱拍就拍呗,也不能少块肉。
这些照片也不知道李艳芹在家看了多少遍,竟然每一张图片都能回忆起背后的故事,两个儿子当时多大,为什么要来照这张相片,衣服是从哪借的,小威嘴角沾的是糖葫芦,小文照完这次的照片,受凉了,回去就生病了……
看着她指着照片,陷入过往的回忆里,喋喋不休的讲着照片后的那些事,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谢威的心头一片酸涩,鼻头也有些泛酸,头一次没有觉得母亲唠唠叨叨。
周以辰听着谢威那些儿时的趣事,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的画面,从小谢威满地乱爬、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课上捣乱,课后满山逃窜,那些不同时期的谢威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好像自己也参与了谢威的整个成长过程。
李艳芹可算是找到了愿意听她讲这些的听众,把每张照片都细细讲解了一遍,周以辰也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要提两个问题。
“这件衣服怎么?好像是……”
“对对对,就是女孩的小裙子,你看这上面的小粉花,”李艳芹一脸笑意,“我和他爸就一直遗憾没有个姑娘,其实老大和老二一比,老大白静多了,穿上小裙子更像女孩儿,可是老大那时候娇气,说啥也不肯穿,小威皮实,不想穿就照着屁股打两巴掌,这不就穿了嘛……”
一个黑黝黝的小子,头发短的能看到头皮,一脸的凶相穿着一件粉花小裙子,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周以辰竟然从那撅起来的嘴上看出了几分可爱……
一老一少聊得越加起劲,当事人却意外的沉默,没有阻拦也没捣乱,眼睁睁的看着老母亲把自己所有的溴事倒出来,供人逗乐。
眼看着夜色愈深,明日还要返程,谢威只得出声打断那两人。
临睡觉了,谢威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和周以辰同睡一炕,本来是多日前就确定了的,谢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确切来说也不算准备,甚至也不需要什么准备。
虽说两人确定了关系,会发生些什么也是合乎情理的,只是时间有些早,而且地点也不对,东屋还住着谢母,所以谢威本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周以辰却是出乎了谢威的预想,刚到谢威家,就能把人堵在厕所里一通亲亲摸摸,这要是晚上两个孤男寡男同睡一炕,血气方刚、干柴烈火的,真要做出点啥来可咋整……
谢威先一步洗漱完毕,自顾自的进屋铺炕了,两床褥子外加两床被子,都是李艳芹赶在过年前晒过了太阳了。
等周以辰洗完了脚进屋时,谢威已经脱完了衣服躺在了自己的被窝里。
“你睡炕头吧,炕头热乎,”谢威整个人陷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我盖我哥的被子,你将就着用我的吧。”
周以辰看着两床褥子间,一条宽出二十厘米的空隙,没有言语,直接拽住自己褥子的一头往谢威那边靠,直到两人的褥子边缘严瓷合缝,没有一丝缝隙。
“干嘛呢?”谢威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不得不撑开眼皮,“我睡觉不老实,翻跟头打把势的,再碰到你……”
“那边太热了,我怕睡不着,”周以辰脱掉毛衫赤着上身,宽肩窄腰,沟壑明显的胸腹肌肉裸漏无疑。
“……那咱俩换换,我睡炕头,你上这面来睡,”谢威从被窝里坐起来,穿着一件黑色小背心。
周以辰探究的视线自谢威身上慢慢划过,落在那张有些微不自在的脸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边太凉了,我怕睡不好。”
“……你事咋这么多,”谢威悄声嘀咕着,目不斜视的盯着被面。
“你说什么?”周以辰换上睡衣,将自己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与谢威那边散落成一团的衣物行成鲜明对比。
“……没什么,快睡觉吧。”谢威拽了拽自己的被子,重新钻进了被窝。
“你觉得我如果真想做什么,这二十厘米的距离能挡住我吗?”
周以辰自言自语般,声音本不大,听在谢威耳里却如响雷一般,简直是精准打击。
“我、我可没想啥,你别多心啊……”,谢威被戳破心事,当即争辩道。
“是嘛,”周以辰盯着谢威倔强的后脑勺,像是分析案子般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摸着下巴道:“地点不合适,开了半天的车,也没有精力,明早还要赶路,怕你吃不消……”
地点不合适?我家炕头不合适,我家厕所就合适了?
没有精力?没有精力你大爷的还堵着老子又亲又摸,老子都让你亲的缺氧了!
怕我吃不消?笑话!老子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身经百战的,还能吃不消?
谢威心里疯狂诽谤,面上却没漏分毫,指使着周以辰把灯关了。
村子里不比城里那般繁华,晚上天色黑下来后,几乎没有人在外面闲逛,家家闭户不出,寂寥的夜色下,间或响起一两声狗叫。
周以辰不知是真没精力还是顾及地点不合适,直到谢威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没等到这人有什么小动作。
待谢威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周以辰放大的脸,两人近得几乎能数清彼此的睫毛有几根。
外面天色渐亮,周以辰还睡得深沉,呼吸平缓。
谢威轻轻动了动身子,被两床被子压的难受,周以辰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谢威被窝里,还把自己的被子也压到了两人身上。
单人被本就不大,一个人盖还有富余,两个人就有些小了,所以现下的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腿挨着腿,胳膊挨着胳膊,隔着周以辰的睡衣,那种人体的温度好像能透过这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路上慢点开啊,到家和妈说一声……”
“小周下次有时间再来呆几天,等天热了,能玩的就多了……”
伴着李艳芹的一番嘱托,周以辰和谢威开始了年后的返程,车上还有要去南宁导车的宋兰母子。
谢威坐在副驾驶,和后座上的宋兰闲聊,宋兰的儿子十一岁,长得像棵豆芽菜一般瘦小,比起同龄的孩子要沉默一些,上车后就偎在妈妈身旁,听大人聊天。
“婚姻这种事啊,看开就行了,别着急,有缘早晚能遇见,”宋兰自己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对此感慨颇深。
“李姨对你的婚事是挺急,其实没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结了婚又能咋样呢?你看看身边这些离了的……”
谢威听得心里连连点头,正是如此,结婚又有什么保障呢?结了又离的也大把大把的,真该让他妈多看看身边那些婚后感情不睦,鸡飞狗跳的。
不经意的一瞥,开着车的周以辰正斜着眼睛打量他,见他看过来,也不露一点惊慌,故意挑了挑眉头,没有任何交流,又转开了视线。
谢威盯了一会儿,周以辰没什么反应,眼睛看着前方,自顾自的开着车,看不出喜恶。
顿时谢威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这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提到了我的婚事?
“咳咳……其实不结婚也挺好,我就没有结婚的打算,结婚有啥好的,事又多又麻烦,以后感情不和了,离婚也得伤筋动骨的,以辰是干律师的,夫妻俩撕破脸的多得是……”,谢威琢磨了一会儿,开始找补起来。
“这个倒也不一定都这样,你说你不结婚,还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啊,孤孤单单的,生病了身边都没个人照顾你,也别太悲观了,你看看身边也有过的好的夫妻……”,宋兰本是抱怨一番,因为自己婚姻里的不顺,难免会有些悲观情绪,可她只是随口唠唠,可没有怂恿谢威单身一辈子的想法,这要是让李艳芹知道了,不是要恨死自己了。
谢威一听,这话风怎么就变了呢?宋兰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也不是说要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彼此有……有感情,不结婚也无所谓,就是个形式罢了,”谢威偷偷撇了眼身旁一直没出声的人,继续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怎么行呢?两人感情好,性子也磨合的差不多了,还是应该结婚的,你不能拖着女生啊,没名没分的和你在一起,让人说闲话……”,宋兰作为一个女人,对这种只谈恋爱不结婚的观点万分不赞同。
“这是渣男行为,对女生多不负责啊……”
谢威嘴巴张张合合,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这该怎么解释呢?
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最后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就渣男了?我是不想结婚、不想负责任吗?是不想给周以辰一个名分吗?
我想啊!但是我俩都是男的,领不了证啊!
谢威默默吐槽,一转头才发现,身旁那人嘴角处明显的弧度,可见一直在那闷声捡笑呢。
为了配合宋兰母子导车的时差,几人一大早就出发了,从南宁下高速时才是中午,周以辰提议在车站附近吃个午饭,宋兰以刚下车吃不下东西为由拒绝了。
“我带着面包呢,一会儿上了车,就将就吃一口,不到俩小时就到家了,回家再吃……”
谢威考虑到发车时间,时间紧急确实吃不了什么,也没再多留,指使着周以辰留下看车。
“以辰你找个离候车厅近的地方,我把东西给兰姐送进去,你就在外面等一会,”谢威安排道:“这块只能临时停车,你就别走开了。”
“对对对,小威帮我拎东西,送进去了你们就走吧,回家吃饭,好好休息休息……”
此时正是春运返程的高峰期,客车站外来来往往的,全是返程的人,私家车、出租车占满了停车位,人声鼎沸、万分嘈杂。
周以辰帮着把宋兰的东西都搬下车,自己留下来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