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党派有利的事情,对党员个人而言却不一定。
如果只论功,不论过,王韶必将一飞冲天,成为餐桌上的一员。可餐桌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别人能吃进肚里的就少了。
而新党党员的个人品行,除王安石外,又着实令人堪忧。
就像那位祖传贪腐的蔡确蔡持正,靠着韩绛的关系跳到汴梁,韩家翻船之际,又一脚踹倒刘庠刘希道,搭上了王安石,现任监察御史里行。
里行,是个后缀,跟李成的“权发遣”差不多。你品级不够,但上面又想提拔、重用你,那就加几个字吧!
江湖传言,王相公当政以来,这种特殊情况越来越普遍了。以至于,你要没这几个字,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因为那说明你“进步”太慢了。
新党之中有很多这样的奇葩。他们支持新法,其用心未必是为国为民,只因,这么干,升得快。
可他们再快也没有王韶快。灭国之功,开疆拓土,大宋上一次发生这种事,那得一直追溯到太宗朝。
这帮人,心里能平衡?他们不会想王韶有多辛苦,差点儿把老命都搭进去了,只会羡慕、嫉妒、恨。
反观旧党,倒是很让人放心,他们一定会全力打压王韶。
不过,旧党中的勋贵集团却不会这么干,他们可没少捞好处。但要说他们会力挺,那也是想多了,不过河拆桥就是他们最大的信誉保障。
宰相之下,还有一个群体也能影响王韶的命运,那便是,“盘踞”汴梁的冗官们。
他们中的大多数应该只是观望。毕竟,人微言轻,事不关己。
如果王韶升官了,他们会拍手称快,并说:还能这么干啊!那我们以后也这么干;
如果王韶贬谪了,他们还是会拍手称快,并说:你瞧,我早知道不能这么干。要不然,我也行。
然而,冗者,多也,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多到了很多人“共享”一个官位,闲得发慌,并且在庞大的基数下,必定有一少部分人不甘寂寞,上疏弹劾。
皆因,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气人有、笑人无,人之常情也。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你开路虎。
这是王厚新学的川越国俚语,很深刻。虽然,他还不知道路虎是个什么玩意。大胆猜测,应该是一种很高级的交通工具,就像,曹七的南瓜马车。
还没完,汴梁城中还有百万黎民。
他们倒是很可能会站在王韶一边。毕竟,这趟买卖很提气啊!大家品评天下之时,又能多出一个高端的话题。虽然,并没有啥实际好处能落到他们头上。
但,这只是在没有人煽动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情。如果,有呢?
显然,肯定会有。对于煽动这个新技能,王厚深有体会,他可是做过一任会长的人,有充足的实操经验。
王厚看向王大卫,目光复杂,一半希冀,另一半却是不可置信。这局面,你还能有办法?
王大卫也不敢十分确信,他只有一个思路,于是缓缓说道:“我,想编个故事。嗯......你俩听听,判断一下。”
王厚和曹七连忙点头,催促。
王大卫:“是这么个故事。说有一国,嗯......算了,就直说是你们大宋好了。
大宋的环境,很恶劣。北有契丹,西北有党项,养兵百万,却都得搭在这两条漫长的边境线上。每年的花费,海了去了。
这钱要能省下来,那每个大宋人都能因此获益。”
王厚和曹七对视一眼,心头涌起同样的疑问:能吗?算了,他都说是编故事啦!继续往下听吧!
王大卫:“怎么才能破局?几十年下来,谁都没办法。
直到,前几年,西边儿冒出个小官儿,也就是你爹、我王叔,总算给出了一个终极解决方案——《平戎策》。
先打下西边儿的青唐。拉长战线,包围西夏,发挥大宋的国力优势......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俩都知道。
这篇《平戎策》,得好好提升一下它的历史地位。至少不能低于,周世宗的先北后南,以及,贵朝太祖的先南后北。
但《平戎策》送到汴梁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因为,这是一篇战略文,讲的都是宏观层面的东西,具体要怎么实施,没有,落不了地。
就比如,打青唐,你得有兵吧!大宋的兵都守着刚才说的两条战线呢!也没有富裕的。”
王厚和曹七又对视一眼。没有吗?有啊!汴梁城里就有不少。只不过,那些兵只能守在汴梁,派不出去。真派出去,战斗力也没底。别看他们都是禁军编制,但军饷和战斗力也不一定划等号啊!
且听他继续编。
王大卫:“大宋,有钱,倒是可以募一波兵。但这动静肯定小不了。辽国和西夏都盯着呢!你增兵,他们也增。新募点儿兵,还得搭进去。没用,反倒成了军备竞赛、劳民伤财。
直到,去年。两封奏疏入汴梁,一封要屯田,一封不许屯。赵顼拿着两封奏疏,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王厚惊呼:“啥?不是你想的嘛?”
王大卫:“不、不、不。你别胡说,就是赵顼想出来的。你好好听我往下编。
刚才我都铺垫半天了。要打青唐,就得有兵,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搞,只能偷偷摸摸地弄。不仅要防着辽国和西夏,主要是,还得防着青唐呢!
屯田,其实严格来说,反屯田,恰恰是唯一的正解。于是,赵顼下了一道圣旨——反屯田。
为什么要这么干?这里面的学问可就深了。
首先,自然是为了隐蔽,不让外人知晓。
其次,反屯田,那就不收税,能更快地聚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打青唐,要出其不意,要兵贵神速,不给辽国、西夏甚至青唐反应的时间。这就对统兵的将领提出了极其严苛的要求。
王子纯,有这个本事吗?虽然他是《平戎策》和《屯田策》的提出者,但,赵顼和我王叔又没见过,他心里能踏实吗?所以,那道反屯田的圣旨,就成了最终的考验。
如果我王叔真有这个本事,那他就应当能看破圣旨背后的奥义,逆旨而行,一战功成;如果没有,那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不要搞什么屯田了。
怎么样?我这故事编得精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