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帐中何茵茵顶着一张略微清秀的脸抬起头,没有应声,而是纠正道:“王嬷嬷,我是秋儿。”
宋嬷嬷懊恼的一拍额头,实在是习惯使然,何茵茵见此没再多说,而是问:
“可是有事?”
宋嬷嬷闻言想起刚刚听到的诸多消息,对着娘娘耳边轻声转述。
何茵茵顶替的秋儿是名杂役,在木兰围场做的是捡柴的活,此时她已经去当值了,而何茵茵身形与瘦弱的秋儿差异有点大,夜间不易看出来,但白日却有几分显眼,所以她这会躲在房帐中。
好在她为了计划,早已提前把秋儿和王嬷嬷分在一个房帐中,且这个房帐只有这二人,不像其他杂役宫女都是睡通铺的,五六个人共住一个房帐。
而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误闯房帐,她便佯装补旧衣裳,这会手上还拿着针,在听到耳边宋嬷嬷说康熙一直不相信她死了,仍旧派人搜寻时,脸上纹丝不乱,宋嬷嬷见此偷偷松了口气。
娘娘既然已经假死脱身,便是覆水难收,她怕娘娘被皇上的举动感动到,从而产生动摇。
若何茵茵知道宋嬷嬷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不会的,本就是算计来的爱,一旦被发现就不会有好的结局,康熙现在只是突然间失去了她,所以才会表现的无比悔恨无法接受。
可时间一长,强烈的情绪褪去,康熙又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里找她,总要回宫,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反而她若现在出现,康熙也许会无比激动欢喜,但欢喜过后呢……该有的隔阂和芥蒂还在。
而她与康熙之间真正的矛盾点是时代理念不同。
就算这次过去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不如一次了断,放过彼此。
宋嬷嬷继续说,这时说到了钮妃几人的处境,她大为解气:
“以前在宫中的事就不说了,就说发生在木兰围场的蜜饯之事,那几位娘娘就不安好心,想借刀杀人,这次更是推波助澜,散布谣言污您名声,实在心思恶毒,有这个下场实属活该。”
何茵茵在计划前就留下了线索,对此倒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听说似乎牵扯到了四阿哥,不过具体怎么回事外人不知晓,但看结果就知道那几个人没讨得了好,她也略微放心。
等后面听到宋嬷嬷说到太皇太后传懿旨让皇上回宫的消息,她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终于等到了,等皇上起驾回宫的那一日,就是咱们彻底自由的一日。”
宋嬷嬷也是心情激荡:
“是啊,小草应该已经到了木屋等咱们了,秀文她们肯定也是暗暗着急。”
至于为何能确定小草顺利逃了出去,那是因为她们之前有过约定,若顺利会在崖底留下一块娘娘的郁金香纹衣裳的碎布条,一是为了传达信息,二是为了增强说服力,
而如今那块碎布条已经在两日前被找到,这也是如今外人认定娘娘遭到不幸的铁证。
这时何茵茵叮嘱:
“既然快要离开了,胖胖瘦瘦那边也要准备了,现在整个营地人心惶惶,注意力都在寻找本宫和钮妃几人身上,不会有人关注到胖胖瘦瘦的,只要营造出胖胖瘦瘦是自己挣脱了绳子逃跑的假象,这里山高林子深,根本无法寻找。”
宋嬷嬷点头:
“放心,这些交给老奴就是。”
“不过。”何茵茵想起什么,提醒道:
“胖胖脖颈上的铃铛里被桃儿塞的那张符纸不知何作用,不过留下桃儿,一经审问,符纸应该已经被拿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铃铛就不要带了。”
“是,老奴会注意的。”
这边主仆两人正在谋划怎么带走胖胖瘦瘦,再趁着康熙回宫时机彻底奔向自由,另一边康熙的御帐门口此时跪了一地的阁老大臣,太子和承恩公赫舍里赫奕也在,他们此行是劝皇上节哀顺便,以及启程回宫。
一帐之隔的御帐内,康熙这会披头散发,低着头坐在床上,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郁金香纹碎布条,另一只手拿着那串红绯手串,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让人看不清情绪,可周身那漫天的悲伤痛苦让人喘不过气来。
角落里梁九功暗叹,皇上还是接受不了皇后娘娘仙逝的消息,自从在崖底找到那块郁金香纹碎布条,皇上当时接受不了打击吐了一口血,加上已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阖眼了,当场昏了过去。
等送回御帐后,太医把脉得出皇上除了精神太过疲惫,身体需要摄入食物外,更重要的是心头郁结,打击过大,必须好好静心休养,佐以汤食补身,才能恢复元气。
可皇后仙逝了,皇上怎么可能静心休养,自醒来后皇上除了吩咐一句继续寻找娘娘外,便一直看着皇后娘娘的遗物。
这期间有阁老大臣来劝皇上节哀,连太子也来劝了,可皇上一概不见,这次之所以外面又来了这多人,也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懿旨,可他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皇上,知晓这些人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可这么下去到底不是个事,皇后娘娘已经仙逝,皇上再怎么悲痛,日子还要过下去,更何况皇上还是大清的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有些话再怎么残忍,还是要说:
“皇上,太子殿下和明珠大人、承恩公以及几位大人求见,请您节哀顺变, 早日回京主持政务,为皇后娘娘举办丧仪。”
然而话音刚落,一直不动的康熙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那双凤眸此时猩红噬人,他看着梁九功,一字一句道:
“皇后还没死举办什么丧仪?”
梁九功被皇上看的心头大骇,膝盖一软,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这是最后一次,皇后没死,至于那些人。”
康熙薄唇掀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们什么心思当朕不知道,什么节哀顺便,主持皇后丧仪,不过是想急着把皇后之死盖官定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可朕告诉他们,他们最好祈祷皇后没事,不然朕会让他们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让他们滚!”
梁九功闻言连连应声,赶紧爬起来去通传。
其实不用梁九功通传,外头诸人已经听到了,其中太子脸色僵硬,他从小到大被皇阿玛亲自抚养长大,父子情深,从未有被皇阿玛冷待的时候,可在皇后娘娘坠崖而亡后已经第二次了。
他一时间心情晦涩难言,同时隐隐有些后悔,当时四弟写信拜托他给皇后娘娘说说好话,让皇阿玛与皇后娘娘尽快和好,可他当时不知怎的犹豫了下,没立刻开口,谁知道不等他再纠结,突然传来皇后娘娘坠崖而亡的消息。
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另一边明珠也是神情复杂,皇后娘娘出事他本应该高兴,可谁知道这次的事居然牵扯到二子纳兰揆叙,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揆叙居然对皇后娘娘有心思,还被皇上知晓了,甚至算间接导致皇后娘娘坠崖而亡的。
以皇上现在的态度,他只求皇上能留下揆叙一条命就好。
但现场最复杂却属承恩公赫舍里赫奕,他看皇上如此态度,心中愈发懊恼不甘,要是皇后娘娘没死,以皇上对娘娘的情深意重,他们承恩公府该何等荣耀,可偏偏皇后娘娘死了。
他们承恩公府失去靠山,从此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皇上的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咱家就不多说了。”
大部分人自然不敢去惹这个时候的皇上,但总有耿直之人。
“梁总管,皇后娘娘仙……”说话的人顿了顿,想到皇上刚刚强调皇后娘娘没死的话,语气僵硬的改口道:
“所有人都不想,可就如太皇太后懿旨上写的那样,国不可一日无君,奴才还请皇上早日回京主持政务。”
然而梁九功听到这位大人提到太皇太后后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