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茵有一瞬间的语塞,呼吸凝滞,表情僵在脸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密密麻麻新旧交替的伤口,血肉外翻,乍一看带来的冲击感很强。觉得他疯了,很可怕,一想到这人是许誉,是路饶,又觉得顺理成章了。
——许誉的求\/死和路饶的求\/死是不同的。
路饶的求死行为带着自我毁灭又向死而生的意味,他每次产生自杀想法,都是察觉到余茵不爱他的应激反应。
但因为勘破了世界的真相,似乎也掺杂他想放余茵自由、结束游戏世界的心态。很复杂,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哪边更多,反复来回地颠倒。
许誉不同,他的自杀是他的实验,他冷静地看着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到地板上,洇开,荼靡娇艳如花朵,感受到生命力从他的身体里流逝,期待着死亡降临之前的某个时刻,他手握了打开世界的钥匙,找到他想再次遇到的人。
疯子。
余茵愣愣地问了个很傻的问题,“疼吗?”
一看就疼。但许誉说不疼,语气近乎残忍,“想象成做实验,就感觉切开的不是自己的手了。”
脑回路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样。
余茵“嗯”了一声,“之后别这样了。”她顿了顿,“没用。”
“我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许誉没有再说别的,“还有什么方法。”
余茵看着他,“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这么聪明,总会自己想到办法的。”
对这个近乎pua般无用的鼓励,许誉轻笑了一声作为回应,挽到手肘的衬衫扣子放下来,又严丝合缝的扣好,似乎看不到就不存在了。
这种人怎么会这么擅长自欺欺人呢?余茵往前迈了一步,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走吧,回家。”
在月光里散场。
对于许誉的论文来说,目前实验得出的数据已经够用了,但对于他成为科学家的梦想来说,还远不可及。
他似乎只为没有找到方法脱离世界而苦恼了一夜,第二天就重新把注意力扯回到了实验上。除了身体有些疲惫,没有其他的差异。
主角自己也想回去,但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余茵急也没用,她以邵音的身份开开心心地活着,上课、去实验室、周末回家,一转眼就到了春节。
从商的人越到年关越忙,大大小小的商业聚餐、公司年会,邵家直到小年那天,人才勉强凑齐。
学生放假了,实验室还要人值班,余茵临到饭点了,才匆匆往家赶。
家里来的人很多,大人小孩分了两桌,按理说邵音二十多了,还是被分到了小孩桌。
原因无他,还在上学不能喝酒的都在这桌。
作为桌上为数不多的成年人之一,余茵没吃几口就被吵到躲回了房间。
耳朵似乎还嗡嗡的,拿出电脑,今天实验室的一个模型演算出了问题,几次结果不一,她调整了一下运算逻辑,得出结论在小组群里发了出去。
正吃饭的点,大多人都在玩手机,很快就有人回复了一个表情:别卷了、别卷了。
余茵好笑,还没回复,门就响了。
邵旸问他能不能进来。
“进吧。”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不爱喝又放一边了,邵旸身上没酒气,显然也没喝,“那你怎么不坐小孩儿桌?”
“我快三十了。”邵旸说。
也是。
“怎么了?”
“他们一时兴起说要去东南亚过年,已经开始订票了,问你去不去。”
实验室春节要值班,本市的就那么几个,班都排好了,她去旅游了工作就得交给别人。
余茵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后面还有假,之后再去玩吧。”
邵旸点了头,“嗯。”
“你去吗?”余茵顺嘴一问。
他摇头,“都去了公司没人管。”
“你是不是一年四季都不放假的。”余茵又喝了口咖啡,还是喝不惯,干脆放一边,“比你当明星那会儿还累吧?”
“还好,不一样的累法。”
余茵电脑边儿有了个小篮子,是逢年过节家中常备的零食篮子,里头放着的都是些坚果类的零食还有糖瓜子之类的,独立包装,一小块儿一小块儿。
余茵没吃饱,上楼的时候顺手拿上来的,说话期间随便捡了一个剥了,丢在嘴里含着。
邵音的口味偏甜,余茵在这个世界吃东西的口味也偏甜,邵旸见她吃得带劲,随口问了一句,“没吃饱?”
“小孩儿太吵。”余茵又拆开一个往嘴里扔,“在那儿坐会儿就觉得脑袋疼了。”
“好吃吗?”
“好吃。”
“我尝尝。”
修长的手指在零食堆里扒拉了两下,邵旸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妈给你的比给我的种类的,你这儿好多我那儿都没见过。”
他也有一个小篮子,里头装的是配咖啡吃的小饼干之类的,比起余茵屋子里的这个要单调得多。
“你不能吃的东西多啊。”余茵边说边关电脑,看他挑了一个拿起来准备拆,“别吃那个,那里头有花生。”
她把电脑装包里,“你等会儿回市里吗?我明天上午还要值班,回的话带我一起吗?”
邵音没驾照,这里也不好等车。
她忐忑地等了一会儿电话,邵旸顿了许久,才点了下头,“我也要回市里,明天上午要开会。”
“现在走吗?”
“嗯。”
两人打了招呼出了家门,屋里人多又有暖气,一出门温差冻得人都有点张不开嘴。余茵和邵旸站在门口等司机把车从车库开过了,都没说话。
上车了余茵本想聊两句,邵旸却一直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怕打扰到他开车,她也就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手机,时不时放空一下思绪,看向窗外。
停到小区门口,邵旸没开锁,问她最近跟许誉相处的怎么样。
“他是个科研狂。”余茵实话实说,“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最近放假了,我也不是天天在,不会每天都碰上。”
她松开安全带,“你别老问他。”
邵旸“嗯”了一声,“那我问你。”
余茵眨了眨眼,“好。”
“你怎么知道我花生过敏。”他说。
余茵松了口气,她刚察觉到邵旸不对劲的时候就回想了一下晚上跟他说的话,猜到了可能是这句答得有问题,理由都想好了。
“阿姨告诉我的,上次炖汤,她提到的。”
邵旸眼神柔和下来,余茵松了口气,却听他说:“我不过敏。”
“啊?”什么意思。
“我花生不过敏,我是芝麻过敏。”邵旸的语气很轻,“你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