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茵起床时眼下青黑,脚步虚浮。
好在剧组几乎人人都听闻她昨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惊吓,并不意外,纷纷投以担忧的目光。
早饭时,连导演都半是调侃半是宽慰地问她:“缓过来了没?”
“缓过来了。”
余茵喝了口粥,余光瞥见了进门的许誉,握着勺子的手一抖,“啪”地掉进碗里,米汤飞溅到桌上。
同桌的女演员递过来一张湿巾,神情忧虑,“看起来还是心神不宁啊,要不今天歇歇吧?”
“一时没握住,”余茵匆忙接过,小声解释,“不碍事。”
“吓成这样了,”导演拧起眉,“现在小姑娘胆儿怎么这么小。”
女演员白了导演一眼,“昨晚又是恐怖民俗,又是赶夜路遇到坟,气氛烘托得那么足,哪个回屋的时候不是满脑子怪力乱神?荒郊野岭,凌晨三点听见有东西在敲你的窗子,你怵不怵?余茵还算镇定了,要是我肯定扯破喉咙让所有人都睡不成。”
导演闻言打了个哆嗦,“还真是,挺吓人的。”他瞅了眼余茵,“你歇着吧,今天不拍,就去村里踩踩点,走访走访村民。”
余茵想了下,还是拒绝,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并不是源自半夜的惊吓,而是许誉。
现在比起休息,她更迫切地想搞清楚她和许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受到了余茵意念的召唤,许誉捧着餐盘,到导演身边坐下,打了招呼之后看向余茵,神情关切地问:“还好吗?”
余茵看他风光霁月的模样,和她昨晚乍然想起的画面截然不同,木然点头,“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许誉四下张望了一下,“旸哥呢?还没起吗?
“没呢,”导演夹了一口当地的小咸菜,咸鲜爽脆,“他昨晚没睡好,跟拍导演叫过了,说不吃早餐了,等会儿直接去村里。”
许誉恍然大悟一般冲余茵笑笑,轻声说:“昨晚辛亏了旸哥及时赶到,是该让他休息休息。”
余茵下意识挠了挠手, 手臂划伤的患处在缓慢地愈合,正在经历最难熬的修复阶段,瘙痒难捱,她总是忍不住蹭两下。经纪人孟雪这两天反复在微信上提醒她不要挠,不管是留疤亦或是增生了,都不是好事,每次发消息还都顺道若无其事地提醒她别忘了配合许誉炒cp的事。
早上她试探性地给孟雪发消息询问许誉的事,那边的回复也都十分正常,显然她和许誉明面上,没有什么值得外人避讳的事情。
余茵越想越觉得说不出哪里的怪异,从医院醒来开始,许誉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就不在同事的范围内,那种若有若无的亲昵和暧昧,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不然也不会让邵旸觉得他们私交甚密,也不会他刚刚坐过来时,导演和女演员都流露出了暧昧打趣的表情。
不对劲。
余茵来不及细想,就被化妆师喊去上妆。
这次南毋不采取上一站在淮江时分组拍摄的模式,而是采用纪录片的形式,直接记录艺人如何探寻民族文化并且追根溯源的过程。
奔波一上午,将近午餐时间,又回到扎营点。为了增加节目的综艺性,午饭前节目组特意设置了饭前游戏,获胜者将获得大餐和冰镇水果。这种闷热难耐的时刻,一份冰镇水果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为了保证男女艺人获胜的公平性,游戏的设置更考验运气,怀抱一个充气水球,玩逛三园,谁说错了或者水球爆了则淘汰。
最后获胜的三个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许誉。
按照规则,他还能再选择一位其他艺人跟他一起享受豪华套餐。
“余茵。”
说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余茵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可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在大家笑闹打趣的时候,将眼神牢牢锁定在了许誉的身上。
他也在看她,不动声色,一眨不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余茵很难形容,却让她胆寒。
随即她又见许誉笑了,清风朗月一般和煦,就像刚刚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他说:“我自己的名额让给李柔吧,一上午她跟着我跑前跑后挺累的,让她和余茵一起吃吧,我吃她那份普通的就好。”
李柔红了脸,连连推拒,似娇似嗔地看着许誉。他也只浅笑不语,态度坚定。
谁看了不得夸他一句绅士。
余茵却陡然之间明白了怪异之处在哪里。
许誉一直以来对他的关心太过公式化了,就像是设定好的情绪。不在镜头前,他几乎不同她有任何交流,而在镜头下道歉、交流,他的关心就是走流程、完成任务一样的。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迫切地想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
余茵想,或许是因为他完成了孟雪给他布置的,和她炒cp的任务。
反观他实际上做的,是在众人面前反复多次的暗示她和邵旸关系的不寻常。
淮江那天直播之前,余茵下楼时就被其他人问过邵旸去她房间找她有什么事,当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愣头愣脑地答了是工作上的事。而完全没有细想过,那个艺人为什么会知道邵旸去过她的房间。
——只能是在场的人泄露出去的。
还有昨晚,她在群里发的消息虽然足够其他人猜测出端倪,但能那么细节地知道有东西在敲她的窗户的,也只能是出现了的人。
许誉找机会告诉了其他人,她昨晚受到了惊吓。又担心捆得太实,自己择不出去。所以早饭时又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邵旸,就为了告诉其他人,昨晚邵旸也在,甚至邵旸才是真正帮助她的人,而他许誉不是。
而好多次,许誉那些奇怪的、看过来的视线,那些欲言又止。
其中饱含的也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恨。
是浓稠的、克制不住的恨。
余茵看向隔壁桌正在吃饭的许誉,他长了张和路饶太过相似的脸,也有很多看向她的时刻,让她生出那是路饶在注视着她的错觉。
她逃避。
所以她忽略、视而不见。
她潜意识认为像路饶的他不会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