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尸体是不需要给反应的。
望舒平静的站在向惟析的身后,不言不语,宛若一个做工精致的提线木偶。
向惟桉到嘴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在望舒看过的瞬间,向惟桉的脑子里就冒出了《死寂》、《鬼娃回魂》、《安娜贝尔》等等一系列玩偶恐怖电影。
他的童年阴影。
那些僵硬的,和人类相似,只有一个表情的木偶,曾经让他在看过电影后完全无法一个人入睡。
他的惊恐和害怕持续了很久,而他的父母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在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一个世界顶级大师定制的,价值连城的仿真人玩偶给他。
那是个等比例缩小的成年女玩偶。
她穿着做工繁复的洛可可宫廷长裙,身上的首饰每一件都是货真价实的。
她黑钻石做成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幽深。
向惟桉把她放在自己的房间床头柜上。
他看着她,期待天长地久之后能克服这种恐惧。
结果自然是他失败了。
他抱来了他的小弟弟,他借着向惟析的手,将那个玩偶弄坏了。
现在,一个阴阴沉沉,白的惊人,瘦的惊人,眼睛幽深,宛若玩偶的人站在他弟弟的身后。
童年噩梦重现。
向惟桉倒吸了一口气,差一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非常非常的精致。
普通人类不该拥有这样精致的五官。
只有玩偶才会在工匠的巧手下拥有这样符合黄金比例的脸。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瞳孔的深处什么都没有,一片冷漠,就像那个曾经放在他床头柜上的玩偶。
如果不是地下车库的灯光不错,向惟桉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惊呼出声。
太像了。
死物复生大约就是这种感觉。
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向惟析身边。
向惟桉本不想做那个干涉弟弟交友的坏人,现在他改主意了。
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做朋友。
向惟析太嫩了,他才多大,根本不懂看人。
向惟桉走近自己暴躁的刺头弟弟,用尽力气忽略他身后的人才能用平静的语气开口:
“好了,向惟析。这真的是个巧合。”
向惟析挑眉,不屑转头。
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刺的向惟桉一阵眼疼。
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伴随着他转头动作露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望舒。
存在感,太强了。
向惟桉眼角的余光总能扫到他。
“向惟析。”向惟桉努力克制着自己,他不希望在自己弟弟面前失态。
他摸了一下眼镜,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和白意之前就在这里吃饭。他才提起你,说你因为一个……”侍应生和他还有傅斯年闹了一场……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就被向惟析打断了。
他嗤笑:
“滚开——没看见我带着朋友吗!”
“识相就滚,不要妨碍我们!”
“好好说话。”向惟桉有些不悦,语气语调却没变,他没有动,尽量忽视望舒,把视线集中在向惟析身上,他说,“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白家那位姑太太闹起来了?”
“那是长辈。”
“向惟析,你以前可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一位长辈。”
“是你身边的朋友……”
“FxxK YoU!”
向惟析用力推了一把自己亲哥。
太过意外的向惟桉被这么冷不丁一推,竟然摔倒了。
他跌坐在地上,鼻梁上的眼镜掉在了地上,其中一片镜片摔碎了。
“向惟析!”
他抬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愤怒的开口。
“你在干什么!这是你对待哥哥的态度吗!”
向惟析没想到自己含怒一推就把人弄倒了,本有些心虚,但向惟桉大家长高高在上质问他的态度让他觉得非常的丢脸和尴尬。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望舒。
望舒自然的迎上了他的眼睛。
他就看着向惟析,没有说话。
哦,不对。
他微微仰起了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确保那个小小的喉结和之前一样,清晰的映入了向惟析的眼中。
向惟析的眼睛缩了一下。
望舒没有错过。
向惟析猛地转身。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更靠近向惟桉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仍然坐在地上,似乎在等他把他拉起来的哥哥,不屑的说道:
“哥哥?”
“没错,你是我的哥哥。”
“但那怎么样?”
“我想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不用你来教我。”
“that\\u0027s my own business.”
说完,他转头去拉望舒的手:
“走,我们吃饭去。”
望舒松开了向惟析的手。
他的动作故意做的很慢。
在抽离自己手的时候,他手背弓起,确保自己的手指能在向惟析的掌心里又轻又柔的抽离。
就像藕断丝连一样。
“怎么了?”
向惟析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不由得也跟着空了。
他看向站在身边的望舒,忐忑不安的说道:
“不吃饭了?”
“我刚才说错话了?”
眼睛里根本没有还坐在地上的亲哥。
大变活人也就这样了!
向惟桉的火一下子就上来。
这哪里还是他那个刺头弟弟!
这王八蛋亲疏远近都不分了。
更让他恼火的是,被他弟弟小心翼翼对待的人根本没有回应。
向惟桉从地上站起来。
他正准备说什么,就听那个玩偶一样的青年开口了。
他对他弟弟说:
“我想喝酒了。”
“白的。”
“你去吗?”
他那个从小不喝白酒,鄙视酒桌文化的不值钱弟弟眼睛猛地亮了:
“我家里有两瓶茅台!”
“去我那里?”
那青年低低开口嗯了一声。
很轻柔的声音。
和他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
很有些春和景明的意思。
倒有些适合唱他公司里最近主推的一部参赛文艺片的主题曲。
向惟桉被这个反差弄得一愣。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不值钱的弟弟已经和人家上车了。
“向惟析!”
向惟桉气到维持不住自己的温和表情。
他牙痒痒的看着愚蠢的弟弟发动汽车从他身边开走,忍不住追了一步:
“大白天喝白酒,你疯了吗!”
回答他的是猛踩油门的声音。
向惟桉深吸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给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发一条语音:
“你们不是一直有人跟在向惟析身边吗?他身边那个长得和恐怖片里玩偶一样的人什么来头?尽快发个简单的调查报告给我。”
向惟桉天性多疑,他总觉得那个青年不太多。
他是混娱乐圈这个名利场的。
他见过太多别有用心的人。
说不准那就是一个想借助向家人脉入圈的人。
那样诡异的气质,那样奇特的声音……
啧,侍应生?
骗鬼吧。
向惟析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