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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是一把杀鱼刀。

不是因为这把刀只能杀鱼,而是因为这些年李清儿只用它来杀鱼!

一旦杀人,便是杀人刀。

而且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因为这把刀是陈知命铸造的唯一一把刀,与陈知安的剑匣同宗同源,这些年初一藏鞘不出,似乎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了杀鱼刀。

就连皇甫明镜也是如此,他先前看到陈知安手里握刀,从未想过这把刀会这么快落下, 世人皆知陈知安是用剑的,一把杀鱼刀怎么能杀人?

可是陈知安出刀了,而且那刀光是如此之快,快到他手臂落下才后知后觉。

陈知安一刀斩出,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刀光落下,顷刻间斩出了无数刀,一刀比一刀快,就好像重重叠浪的刀海。

当最后一刀落下。

皇甫明镜脖子上那条细线开始浸透鲜血,须臾后那条细线迸裂开来,如同瓜熟蒂落,一颗头颅跌落尘埃中。

陈知安还刀入鞘,看着地上那颗爬满了迷茫的头颅幽幽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还是没有变得聪明些,既然狭路相逢,拔刀就好,想那么多作甚?”

皇甫明镜很强。

他是天生霸体,是帝君皇甫的嫡孙,是天道榜第四人,最主要的是,他身后有人,有一尊魔影,在遇见陈知安之前,他这一生从未败过,他骄傲且自负,神魔天下修士提及他时,除了恐惧便是敬畏。

可便是这么一个强无敌的天骄。

却在陈知安狂风骤雨的刀光下又一次被砍下头颅,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因为陈知安太强,相反陈知安此时状态差到了极点,胸腹之间被乌戎一箭射出的洞口还没有彻底修补,先前与背刀中年一战又耗费了无数气血,能够站在这里已经付出很大的代价。

如果先前皇甫明镜在看到陈知安时选择立刻拔刀而不是一退再退,想来他或许无法彻底杀死陈知安,但至少能在陈知安身上新添一道刀痕。

可惜他先前后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时才强行聚起勇气想要拔刀,而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又被陈知安三言两语瓦解,于是他彻底失去拔刀的机会。

陈知安在圣墟杀人,在那座斑驳城墙上杀人,死在他手中的修士已不下三万,哪怕是砍柴,砍了如此多后都该有些感悟,更何况是杀人。

他出刀简单而直接,没有任何变化,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时机,将刀子砍在敌人最薄弱之处 ,便是最好的杀人技。

皇甫明镜想的太多,心底顾虑太重,对陈知安的恐惧太深,所以哪怕他明明修为更高杀力更强,却依旧败了,甚至败的有些窝囊。

当然,陈知安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瞬息之间斩出千万刀,刀光化海,虽然只是最简单直接的挥刀,但想要砍下一个无双霸体的头,又岂会那么容易。

他说完那句话,确定小魔王不可能再跳起来斩自己一刀后,便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地。

“老板,他没有死......”

柳七指着地上正向山下咕噜滚动的那颗头颅,有些震惊道:“非但没死,而且跑的飞快。”

“是那道魔影。”

陈知安看着那颗滚得飞快的头颅有些无奈道:“那道魔影被困在小魔王体内,九道道则锁链已去其四,算是和小魔王同生共死,小魔王既是囚笼也是寄身,所以祂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小魔王真正陨落,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真的杀死小魔王!”

“老板知道那道魔影的来历?”

柳七眉头神情微惑。

这一年多以来,数座天下最受人瞩目的当然是天道榜中人,他们的来历和过去也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小魔王曾被陈知安一剑砍下头颅。

但却没人知道小魔王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有人猜测是因为小魔王身上有皇甫帝君赐下的帝血,这才在东野大泽捡回一条命,这似乎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想,因为帝境存在手段莫测,帝血更是号称世上生机最重的神药。

可是陈知安知道绝无这个可能。

他在阴神殿翻过很多书,看过无数记忆,其中有皇甫明夭,有皇甫明镜,加上不久前的背刀中年,他知道赊刀门老巢在镇魔渊,同时也知道昊天宗这些年看似在镇魔,实际上一直在养魔。

镇魔渊中魔物无数。

其中最古老最强大的那头,就是小魔王身后那道魔影。

陈知安不知道昊天宗为何要养魔,但既然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以人族大义的名义养了这么多年,必定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杀死,所以当陈知安看到皇甫明镜身后那尊魔影时,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杀死他!

但是他依旧要杀。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皇甫明镜不知死活摸过小清儿。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要在皇甫明镜道心中留下一道裂痕,这道裂痕在东野大泽就已经留下,但远远不够深刻。

相信这次之后,皇甫明镜死而复生再强大,在别人面前再骄傲自负,遇到陈知安时难免也会怀疑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就会跌落尘埃中。

......

“明镜又死了!”

长安城南那座竹庐畔,游历大荒一年多的元归正与姬无敌对饮,忽然看着晦暗夜幕下的清风山,有些不解道:“陈知命未归,这大荒年轻一代中谁能杀他?今日长安的风好喧嚣。”

“死便死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亡不过只是一种经历罢了,以你那位小舅子的心境,多死几次也是好事。”

姬无敌端起竹桌上的茶盏放在唇边小酌一口,脸上古井无波,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余过去半分,继续平静道:“长安城死了一个妓女,整个大唐便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虽然无知无畏且可笑可怜,却也有几分愚蠢的可爱,在长安堵门半年有余,本座倒是对李承安多了些许看重,对这座天下的修行者也多了些许尊敬,若陈知安未死,想来看到这个场景想必也会很得意。”

元归闻言微怔,目光落在那剑林中,沉默许久后才道:“看来结庐一年,你倒是所获颇多!”

姬无敌在此处结庐堵门,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大荒返真境以下的修行者,这半年多来竹庐前随手插下的竹剑已过三百,也就意味着有三百大荒修士死在他手中。

这些人修为参差不齐,甚至许多人连通玄都不是,但他们依然选择出手问剑,自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而李承安为了一个妓女大动干戈,陈兵三十万于白帝城,又传旨天下,做足了一副要和数座天下开战的姿态,就像一群蝼蚁举起胳膊,想要猎杀一群呼啸过境的大象,当然无知无畏且可笑可怜。

如果放在一年多以前,姬无敌大概会觉得可笑可怜,但绝不会有半点尊重,提起陈知安也绝不会如此平静,所以元归才说他所获颇多。

姬无敌一脸理所当然道:“自然会有所得,不然本座在这里喝风吃雨是为了哪般?”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似乎越来越像普通人的元归,眉头微皱:“你呢,游走大荒一年,可曾看到那藏在暗中的影子?”

元归缓缓叹息一声,目光遥遥看向陈留王府的方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沉默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摇头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