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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坏了吧!快到灶台这里烤烤火。”

丈母娘将林里引到了亮着火光的灶台前,又赶紧冲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糖水塞进了他手里。

捧着烫手的碗,活动僵硬的手指,渐渐找回了灵活的感觉。林里用力哈了几口冷气出来,防着冷热相冲肚子疼,这才贴着碗边儿吸溜了两口糖水进嘴。

“啊~~爽快啊!”

“快点儿喝完了上被窝里面捂着吧!把外套脱了,我拿到隔壁炉子上烤烤。看你一头的汗,身上估计也出汗出的厉害。帽子先别摘啊!等汗落了再摘,别又感冒了。”

丈母娘早已在炕头上捂好了被子,林里闻言赶紧吸溜着将碗里的糖水喝了个干净,烫的喉咙有点儿疼。不过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爬上炕将外套脱下来,一股浓重的汗味,夹杂在冲天而起的热气中弥漫开来。摸了摸外套里面的坎肩儿,湿哒哒的好似没晾干一样。

“哎哟。你怎么这么大汗啊!是不是病的还没有好利索,身上虚啊!”

“没有没有,妈,我就是铲雪铲的,不是虚。”

“唉!你爸也真是的,也不说抽空回家里来看看。对了,赶紧钻被窝里面捂着吧!我去隔壁顺便儿给你拿点儿衣服过来。”

丈母娘拿着外套走了,林里也顾不上身上的潮气,撩起被子就钻进了温热的被窝。虽然身上黏糊糊的,难受的厉害,但林里也没有这个时候脱衣服。不光容易着凉感冒,还容易把被子弄的更加潮湿,更何况还没有吃饭呢。

至于换干爽的衣服,那就更得等落汗之后擦了身子再说了。他的换洗衣服可不多,别到时候没衣服换,下不了炕了。

抬头看了看在柜子上滴答滴答摆着的座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按照以往的时间,现在外面已经黑透了。但林里抬头看了看还能看出一丝洁白亮光的窗户纸,就知道这雪的影响挺大的。

丈母娘去的快来的更快,不光带来了两件衣服,还把淑芬也给拉过来了。

“妈,爸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一个下午没看到他了。”

“嗨!别管他,村里的事情干不出个一二三来,他肯定不回来,咱们不等他了,先吃饭吧!”

有着充足生活经验的丈母娘将咕嘟咕嘟滚着热气的大锅一揭,就开始往外端饭菜。与此同时,淑芬已经将碗筷、咸菜端上了炕。

今天的林里不光在大雪天出了趟门,还扫了一下午的雪,出力可想而知。所以丈母娘没有像往日那般晚饭以稀的为主,而是做了些莜面,锅底炜着各货饭。甚至还有一小碗冒着香气,勾人馋虫的炖肉。

当然了,这个炖肉可不是用鲜肉炖出来的。而是在炼猪油的时候掺进猪油里面的无法储存,但又舍不得吃的肉。

“妈,今天这也太破费了,不年不节的还吃上炖肉了。”

没见谁来家里,所以林里肯定现在丈母娘还不知道林支书高升成副书记的事情。不过一想到两人可能之前就有过交流,林里也就不奇怪今晚的晚饭为何这么有油水了。

虽然想着是不是等林副书记回来再吃,但一想到人家那个干事业的样子,摸了摸咕噜噜叫的空肚皮,就接过了淑芬递过来的,加了两勺荤油和一些肉块儿的一大碗莜面。

“嗯~好吃好吃。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调和均匀,闻着近在咫尺的香味,林里夹了一大筷子闪着油光的莜面入口,香的直夸。

“好啥呀好,我这都做了大半辈子饭了,哪能这一下就变好了呀。那都是那两勺猪油的功劳。还有就是你今天出了大力气了,饿着了。”

被林里这么一打岔,丈母娘的心情好了不少。淑芬白了嘴甜的林里一眼,后知后觉的正要开口,房门轻响,顶着一头雪花,衣着臃肿的林副书记从门口挤了进来。

“哎呀!吃饭呢也不说等等我。忙了一天了,可把我给饿死了。”

丈母娘难得的好心情被林副书记的几句俏皮话给弄的烟消云散,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去给他收拾。不过有淑芬在呢!也不会没人伺候。

父女二人在门口将衣服扫了个干净后,都匆匆又进了门。捎带着还带进来几朵雪花。

“淑芬啊!去把柜子里面我舍不得喝的那半瓶好酒拿出来,今天可累死我了,喝两盅解解乏。”

林副书记嘴里说着,就靠在炕沿边儿,左脚踩右脚脱了鞋,一转身就盘腿坐在了炕上。笑吟吟的目光刚好对上面带寒霜的丈母娘。

“嘿嘿!今天雪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得在现场盯着,要不然下头人不定给你怎么防灾呢!要不是我走的勤快,今天村里的驴棚搞不好就被压塌了。那几个混小子不说勤快的清理积雪,竟然和驴挤在一起避雪,让我给他一顿臭骂。”

见丈母娘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林副书记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去乡里开会,我被提成了副书记了,要不是这场雪来的急,我明天就走马上任了。”

说完了这么大的好消息,林副书记见丈母娘脸色还没有好转,就有些疑惑。

“额~你咋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这么大的好消息,你竟然不开心?”

“你~的~裤~脚~”

昏暗的灯光下,林里扭头看向林副书记压在大腿下方的裤脚。那带着点儿闪闪银白的一坨冰冻泥水雪混合物,可不就是裤脚上冻的脏东西嘛!

“哎哟!你看看这,我这一天又是各处忙,又是被好消息催的,把裤脚这回事儿给忘记了。淑芬啊!你也不说提醒提醒我,你看看这,把你妈天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席子给弄成个泥猴儿了。”

林副书记一个弹跳从炕上站了起来,以前还只是裤脚冻了一大坨,现在压在大腿下面一捂,掉了不少泥坨子不说,还化了不少。眼看泥水就要顺着席子继续扩散,林里急忙用抹布开始收拾。

而正拿着半瓶酒往炕这边走的淑芬被扣了个大帽子,不过也不算冤枉她,谁让她没给扫全乎了呢!

“行了行了,别抖搂了,弄的一炕都是。赶紧下地把裤子脱了去。”

林副书记见丈母娘发话了,赶紧坐到了炕沿边,松开腰带,扭动着屁股将裤子脱了下去。本打算接着脱袜子的,但想了想又放过它了,别再冲在了丈母娘的气头儿上。

与此同时,淑芬也没闲着,弯腰将林副书记那双比裤脚更加泥泞不堪的鞋提起来拉开门就丢了出去,颇有乃母之风。

忙活完这一切,林副书记终于坐回了原位。从炕上拧开白酒就要灌一口,被丈母娘一把又给夺了过去。

还以为要接着骂呢!谁知道丈母娘揭开锅盖,从里面端出了一个竹木制成,上面热着饭菜的架子出来,那是丈母娘特意给晚归的林副书记热着的饭。又顺便将半瓶白酒放进了大锅底部,这是帮着热酒呢!

做完这一切,没好意思看林副书记那笑吟吟,带着暧昧的脸,扭头吩咐淑芬去柜子上的盘子里面拿了三个酒盅过来,看来这是要庆祝一下了。

“呵呵,是得庆祝一下,咱家还有啥菜没有?要不再添一个?”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有了。这又是莜面、又是炖肉的,你还想要啥。”

倒是淑芬一拍大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匆匆赶了回来。手里多了个端着几个烤土豆的簸箕跑了进来。

“哎呀!下午林里扫雪的时候我就埋在炉子下面的热灰里面了,谁知道时间一长给忘记了。要不是爸这么一说,这几个土豆等想起来的时候,估计都烧成灰了。”

丈母娘接过簸箕,放在灶台的地面上,从灶台的角落里面摸出来一个磨的只剩下把儿的笤帚疙瘩出来,压着动作将烤土豆的表面扫的干干净净。

“嗯!还不错,没烧焦了,刚刚好。”

因为林里在炉子下面挖了个不浅的灰坑,所以当热灰掉落之后,下落的距离不短,炉子的热气炙烤到土豆的时候已经相当温和。所以淑芬埋进去的土豆才能在这么长时间的炙烤中没有被烤焦。

不过当林里拿起一个烫手的烤的焦黄的土豆掰开之后,一股带着浓重香味的热气过后,看到里面的土豆有些发红,就知道还是时间有些久了,要不然内部应该是烤的沙沙的,颜色应该更好看才对。

“哇~多久没有吃过烤土豆了?霍~真香,淑芬啊!去腌菜瓮里面捞个萝卜出来,切成指头粗细的条儿,嚼起来脆生生那么个咸,那个就烤土豆儿才香呢!”

林副书记一大口咬下去,烫的合不拢嘴,但对这种朴实的美味也是有追求的。咸菜碗里面那种切成细丝的咸菜显然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丈母娘将又要去捞咸菜的淑芬拉到了炕上,扭头白了一眼林副书记。

“还吃指头粗细的咸菜,也不怕把自己弄成老咸菜了。还是那种起了白膜的。”

别看丈母娘板着个脸说的带气,但蹬蹬蹬走到咸菜瓮那里捞咸菜的又是谁。

只见丈母娘背对灯光,揭开腌菜瓮看了看,用放在压菜石上面的高粱穗搅了搅漂浮在表面的白色膜,这才伸手摸出一根罐头瓶长短的萝卜腌菜节出来。盖好盖子,跑到盖在水瓮上的菜板上铛铛铛的切了一堆粗咸菜出来。

等一家人坐定,林支书手里的半个烤土豆儿已经进了肚。有些报复似的拿着一截粗咸菜一口一口的吃进了嘴里,表情享受至极,看的人手痒痒。

“哎呀!好吃啊!淑芬用炉子烤的好,你妈腌菜腌的好,切的也好。啧啧,都好。”

“行了行了,还没完了。说说吧!你这以后当了副书记了,咱家咋办啊?”

额~一家人正埋头吃饭呢!听到丈母娘这话,都停了下来。

是啊!林副书记一上任,这家里咋办啊!总不能林副书记天天两头儿跑吧!现实不允许啊!要是后世,坐高铁跨城市通勤都没有问题。但今天一场大雪,弄的林里他们开着拖拉机都差点儿没有回来,更别说林支书不可能天天坐拖拉机上下班了。

“额~乡里肯定有我的住处。要不~咱们搬过去?”

搬家?在后世也是一个家庭很重要的事情,更别说这个年代了。可不仅仅是换个地方住,还有家里的这些家当,口粮、工分、工作关系等一系列限制人口流动的东西都要考量到。毕竟林副书记这个职位还是有些小,要是到了县处级那个层次,就好办的多了。

“鸡、狗、柜子什么的都能带走。但是别的咋办。去了乡里,我河畔的菜地怎么办啊?咱一家子吃啥。”

相比城市人口,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口虽然过的更苦一些,但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在村里好歹还能有田地作为最后的依仗,有个基本温饱的念想。但进了城呢?没有分配下来的物资,怕不是得挨饿。

这种想法并不鲜见,就连穿越前林里生活过的九十年代,在村里住的人都不愿搬进镇里面住,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怕去了镇里吃不上饭。一说起乡镇,前面总要加一个“烂”字,因为那个时候那里的人是真穷。

君不见,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界,乡镇地区都开始普及轿车的时候。城里人夏天都得去菜市场斤斤计较的买菜,甚至买蔫儿菜,吃的都不是那么充裕。到了秋收前后,趁着夜色,三五成群开着车去村里偷玉米、土豆,村里人都得大半夜的去地里面守夜。说到底,还是吃不上。

“要不~我星期一到星期六去乡里,等星期日的时候回来?”

这个年代可没有每周休两天的说法,林里记得好像是从九十年代末期,他上小学的时候才出现休两天的改革。

至于村里,可以说全年无休。总不能农忙的时候放个假吧!乡里是不是过星期,林里还真没有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