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所念之人。
所以哪怕他没有出现在最佳的时间。
看见他的那一刻,陈见仍然觉得,刚刚好。
他来得刚刚好。
陈见就这么望了他一眼,泪意喧嚣,汹涌而出的是不甘与委屈。
泣不成声。
她已经不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这一天的强忍,在他面前,终于藏不住痕迹,肆意宣泄。
杨清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问她,你还好吗?
从头到尾,他都沉默着,没说一句话。
但在泪眼模糊中,她终于读懂了他的那条不知从何而起的qq消息。
【可是我听到你的心里在下雨。】
泪水决堤。
陈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再试图遮挡自己的脸,就这么狼狈而无声地对着杨清越哭泣。
在杨清越面前,陈见终于摘下了自己面具,彻底把自己最真实而脆弱的内心暴露无遗。
“杨清越……”
在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她如此唤着眼前沉默的男生。
他的名字就像一声咒语。
每念一次,就能多一分勇气。
就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她只需要知道他在这里,就能宽慰她所有崩溃的情绪。
突然,冰冷的左手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
杨清越握紧了她的左手。
十指相扣。
紧密无间。
男生的手明显比她大得多,指腹的皮肤也比她粗糙得多。贴在她的手背,像沙砾碾过,痒痒的,有点磨。
他的大手就这么紧紧地包着她的小手,那么用力,那么坚定。
通过紧握的双手,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滚烫的温度。
从来没像此刻一样真正地理解过,什么叫做热传导。
初中物理知识没有骗她。
很快,自己的手便变得和他的一样暖。
沉默地杨清越就这样蹲在床旁,然后单手揽过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少年的肩明明那么清瘦,却又足够可靠。
可靠到她相信,担得起她汹涌的泪意,承得住她崩溃的情绪。
如此温柔的拥抱让陈见无法抗拒。
不再只是短暂的依靠。
她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肩头,蔓延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外套。
西装外套上的湿润水印,如此显眼,如此突兀。
他却毫不在意。
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两下,像他有力的心跳,慢而温柔。
陈见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情绪,像海纳百川的深海,包容着她所有的歇斯底里。
那么平静而温和,以至于她崩溃的心绪慢慢趋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陈见的肩膀终于停止了轻微的颤动。
后知后觉地,她才感觉到了羞意。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实在是有些丢脸。
她甚至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抽身抬头,对上杨清越的脸。
更不敢吭声说话,听见他的声音。
杨清越自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许是猜到了她的不好意思,他左手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语气自然地问:“困不困?要不睡一会。”
终于恢复理智的陈见臊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听到杨清越递出这个台阶,她只觉求之不得。
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立马闭着眼躺回床上,根本不敢对上杨清越的视线。
她直直地挺立在床上,姿势僵硬,耳根通红,睫毛微颤。
如此鲜活的模样让杨清越轻笑出声。
他刻意压低的笑声像是电流激过,滋得陈见心头又酥又麻。
倒是没多逗她。
只是短促的一声,很快停止。
接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塞进陈见的右手。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软软的布料,不知是什么小玩意。
“这是我去庙里给你求的香囊,你拿回去以后放在枕头下,有安神休眠的作用。”
听到杨清越耐心地解释着它的来龙去脉,陈见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
他曾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所求之物。
她说没有。
结果他还是去了。
但他求的,不是他能比赛获奖,而是她能睡个好觉。
陈见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过。
好不容易平缓的泪意又一下子汹涌而上,她紧紧咬住嘴唇,竭力控制着眼里的酸涩之意。
杨清越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帮她盖好被子,轻声说道:“好了,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在他没有来到这个医务室之前,陈见辗转反侧,重重念头反复撞击她的脑海,使得她头疼欲裂,难以入眠。
而当他降临她的身边,这个压抑而窒息的空间突然变得温暖而舒适。
陈见本还想说点什么。
比如问他为什么分明是明天的飞机,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比如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她一切崩溃消极的情绪?
……
但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口,疲惫的倦意席卷心头,只是几分钟,昏昏沉沉地就失去了意识。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没有光怪陆离的噩梦,没有突然惊醒的浅眠,她就这样,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即是白色的天花板,恍恍惚惚之际,她升起了一种不真切的荒谬感。
她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出现了杨清越。
他就这样陪在自己身边。
还送了自己一个香囊。
陈见分辨不清这些是否真的存在过,她压下自己内心的种种,抬手想要揉眼,让自己快速清醒。
抬手那一岔,却意识到了不对。
好像……
左手被什么紧紧握着?
她猛地侧头,看见了一双十指紧扣的手。
有一只手她很熟悉,是她自己的。
但是另一只手……?
很好看没错。
掌背宽大,手指修长,骨感又漂亮。薄薄皮肤下是隐隐约约的青筋,脉络分明而又蓬勃有力。
可那是谁的?
陈见难以置信地顺着这只漂亮的手往上看,最后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真的是杨清越。
她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个事实,陈见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中,砸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你……你不是还在华清市吗?你怎么来了?”
迟来的困惑让杨清越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他笑意晏晏,而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之前不是答应了你吗?来把一等奖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