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置区十层的政府高级会议室内,一个女性公民代表朝台上白委员的投影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我还是有些没理解,您所说的第二类人智崩溃场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指所有人都会像王莺这样出现认知错误吗?还有,王警司她是怎么被改变认知的?这跟您一开始所说的‘委员会预言诺德安置区接下来会爆发人智危机’有关系吗?”
对于这一连串问题,白委员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她点了点头道:
“还是先回答最简单的问题吧,王莺身上的认知扭曲是吉姆·雷特先生在辞职之前植入的。毕竟他只有深度2的层次,想要完成类似认知扭曲是一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的事情。而至于他这么做的理由……大概率是希望能够保护她吧。”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接着道:
“作为高危升格路径·俄尔普斯的深度2调整者,吉姆·雷特先生最早确实是我们名单中的调查对象。但根据他今晚的行动轨迹,现如今他的嫌疑已经可以大致排除了。接下来,我们甚至希望能够吸纳这样一位罕有的人才进入到我们的调查小组里。”
白委员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众人立刻又开始了交头接耳的讨论。过了好一会儿会场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坐在主席台旁边的副议长探出身举手小心地道:
“关于吉姆·雷特先生的事情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再说,白委员现在还是请先说一下最紧急的问题上来吧……关于您先前所说的,第二类人智崩溃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未来可能会发生在诺德安置区?”
“不是有可能。”
满头银发的白委员摇着手指纠正道:
“人智伦理监察委员会有西比尔路径的高层次调整者作为顾问,我们是根据那位先生的预言,确定了这是一件在未来必然会发生在诺德安置区的事情。”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西比尔路径”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但“高层次调整者”的这个名头,无疑表明了她口中的那个顾问最起码是达到了深度7人智极限的狠人。
而有这样的大人物作背书,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去相信这就是尚未发生的事实。
“危机会爆发在诺德安置区的原因我们暂时还在调查中,但就目前看来,可能跟安置区网络环境因为某些影响而逐渐深渊暗网化有关——只是不清楚到底是有基底现实的人在利用这点掩护自己的行为,还是某些深渊暗网里存在的影响。”
深渊暗网与万维网之间的界限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某些域名完全可能会因为受到恶意程序污染而被屏蔽下沉到深渊暗网;而在确定某些域名完全无害后,冥河防火墙也可能会开放其纳入进万维网的范围。
现如今的诺德安置区的网络环境就接近于受到污染的状态——某个未知的存在遮蔽外界对于此地的直接干涉,令网络星阵图中的诺德安置区呈现出了如黑月般的空洞形象。
只是目前这种情况还没被冥河防火墙认定成需要屏蔽的程度而已。
“那还是先祈祷我们面对的情况是前者吧……”
先前那个提问的副议长不由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光头。
假如这场危机来自于先前那个出手改变了诺德安置区网络环境的暗网未知存在,那么他们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就连奥林匹斯秩序都放弃对抗了,他们还是先跑路生存概率比较高。
但假如只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浑水摸鱼的话,那这场危机或许是靠他们自己也能够解决的。
见没有人再提出疑问,白委员继续解释道:
“说回到危机本身,根据西比尔路径顾问发送回来的破碎预言,这场危机被标注为了第二类,也即广域认知偏移污染——这是一种通过俄尔普斯路径谱系技术所能达成的人智崩溃场景。除此之外,皮格马利翁与纳西索斯的亚种技术也可能达成类似的效果。也就是说,当下我们最需要警惕的,就是这三条升格路径的调整者。”
说着,白委员抬手投影出来了数份电子档案到了屏幕上。
“对于所有能够达成人智崩溃场景的高危升格路线,我们都进行了严格的封锁,除了奥林匹斯秩序之外,在民间基本不可能诞生这些高危路径调整者。而即便是奥林匹斯秩序内部的相关调整者,也会配合我们进行登记与监控——在这点上,即便是公司的董事层,也是全力支持我们的工作的。而目前在我们的数据库里,整个诺德安置区只有吉姆·雷特这个曾经在阿波罗生物就职过的人,是俄尔普斯路径的调整者,并且还只有深度2的层次。”
吉姆的嫌疑现如今已经被排除了,因此他投影出来的档案在说话间被划了一道杠消失。
“至于其他两条路径的调整者,我们目前能够在诺德安置区找到的,一共有这七位。两位在地下,五位在地上。地下的两位我已经联系伊卡洛斯解放阵线帮忙排查了,而地上的那五位还请麻烦维和局与治安局的朋友们帮忙清查一下。”
白委员说到哪里,便控制着投影发出高亮的标记。
“那个……白委员……”
台下有个年轻的公民代表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您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我们,广域认知偏移污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我们能理解这是出于保密需要,但最起码得让我们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吧?”
他如此询问道。
对此,白委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看起来好像正在看着朋友一步步走向自己精心布置好的恶作剧,期待他在几秒后的反应一样。
“我没有提起是因为你们大概率不需要明白,当此类危机降临时,受害者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受害者,直到死都觉得今天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既然你问到了……”
她说着,打开了一个正在实时直播的视频。
这是控暴机动队里火力位队员的第一人称,而在他眼前正是先前从五层治安局逃跑的吉姆·雷特。
这个控暴机动队成员死死地盯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吉姆,一边爆粗口放狠话,一边举起手中的枪指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黑客位队员。
“我恳请你不要瞄准我的头,毕竟你们接到的命令不是说要把我带回来吗?”
视线里的吉姆用怜悯的语气道。
而拿枪指着自己队友的那个人则是阴笑着道:
“带回去你的全尸也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说着,他在吉姆的叹息声中扣动了扳机。
至于那个黑客,全程面对那把几乎都要顶在自己脑袋上的枪,他在自己被爆头前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那把枪不是瞄准着自己的一般。
“这并不是什么幻觉引导,他其实能看见自己正在瞄准的人是谁,也清楚自己想杀的人是谁,但对于这两件事情的关联性被扭曲了。而这就是俄尔普斯路径的核心能力,意识骇入与认知扭曲。”
白委员向瞬间一片哗然的会议室众人解释道:
“了解了这个,广域认知偏移污染的概念就很容易理解了,把你们刚看到的这个场景给放大,放大到整个安置区乃至全世界都被扭曲了认知……这可能会让你们觉得水是有剧毒的,因此把自己给活活渴死;也可能是觉得爱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是杀了他,然后亲手杀自己的挚爱;或者是令你们觉得……”
觉得是什么,她没有说下去,而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人的自我意识其实非常脆弱,不要真认为那些常识就真的只是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