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罗铁锤小心地挥动鞭子,尽量把牛车赶得平稳些。
车上坐着丁宁、罗三旺和吴宝山,野猪摆在车板中央,用枯草遮盖着。
丁宁去借牛车的时候,吴松木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爽快地应下。
把牛车赶出吴家院门的时候,吴宝山突然蹿了出来,一溜烟爬上车,死皮赖脸要跟着来。
“大丫,你咋和野猪杠上了。”
吴宝山坐在车上很是兴奋。
“遇上了就顺手收拾了。”
她也不想打野猪,野猪死沉死沉的,又卖不上好价钱。
镇上离得远,跑一趟不容易。
“我爹前两天猎到了猞猁,肉不值钱,但皮毛比较值钱。”
吴宝山上了车后,嘴就没停过,“我爹他们最近几乎天天进山,都没遇到野猪,你咋每次都能遇上些大家伙呢。”
看着眼前高高隆起的草堆,吴宝山一脸羡艳。
“你爹遇到过老虎么?”罗三旺好奇。
“遇到过!”吴宝山立即激动起来,“有一次,我爹他们在深山里迷了方向,兜兜转转困了好几天,他们就发现过老虎的踪迹。”
“没打下来?”丁宁来了兴致。
“没有,当时人手不够没敢动手。”
吴宝山也有点失望,附近十里八乡的猎户,猎过老虎的掐着手指都能数得出来。
“可惜了。”老虎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确实可惜,吴宝山连连点头,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他压低声音道:
“大丫,你知道丁霞要定亲了么?”
“和谁定亲?”难道还是镇上那个老鳏夫。
这几天一直挺忙,丁宁真没注意老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大广村的赵童生。”吴宝山一脸嫌弃。
“赵童生?”赶车的罗铁锤惊讶。
“很有名么?”瞧他们这样,似乎都认识这个赵童生。
“是挺有名。”吴宝山咂咂嘴。
赵童生,顾名思义是名童生,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虽然只是一名童生,名头已经算不小了。
“他二十五岁考中童生,现在应该三十五了,十年都没上秀才,好像还要准备继续考。”
罗铁锤见过赵童生,油头粉面的一副老书生打扮。
“还考?他家都那么穷了,这老头真能折腾呀。”
吴宝山听得直摇头。
“三十五岁了?”丁宁却听到了重点。
这年纪放在这个时代,不可能还没成亲吧。
“他媳妇前两年死了,他这是续弦。”罗铁锤道。
又是一个鳏夫,丁霞咋就和鳏夫杠上了。
摆脱了镇上的鳏夫,又找了个隔壁村的鳏夫。
咦,不对呀,丁宁看向吴宝山,
“你说赵童生家很穷,那老太太怎么可能把丁霞嫁给他呢?”
镇上鳏夫给得起高彩礼,按着老太太的尿性,怎么可能放着高彩礼不要,转而看上一个穷童生呢。
“是丁霞自己看上的。”吴宝山偷偷告诉她。
镇上的那门亲事没说成,对方好像听说了丁青木欠赌债的事情,所以就没了下文。
赵童生上门提亲,老太太不同意,因为对方只出二两彩礼。
丁霞自己表态,她愿意嫁给赵童生。
老太太大怒,当场要把赵童生赶出丁家。
那赵童生见状,端起架子表示,说他和丁霞有了肌肤之亲,若是老太太不同意,吃亏的只有丁霞。
这话一出,丁家上下全都震惊了。
“丁霞这么大胆?”
丁霞在小树林表白张春生才多久,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老男人了么?
吴宝山摇摇头,“根本不是这样的。”
赵童生所谓的肌肤之亲,不过是两人在街上相撞,他扶了她的胳膊一把。
虽然两人确实碰到了一块,硬要扯到肌肤之亲上,就有些牵强了。
偏偏赵童生就以这个理由,硬扛丁老太太,加上丁霞自己愿意。
最后逼得老太太也不得不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样都行!
丁宁听得直啧舌,碰一碰就算肌肤之亲了?
“赵童生年纪一大把了,那个丁霞看中他什么了?”
罗三旺忍不住摇头。
姓赵的虽然是童生,可除了一个比较响亮的名头,他啥也没有,性格还很古怪,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嫁个这种人。
“赵童生有孩子在么?”
丁宁也想不通,丁霞不是挺会算计人的么,咋到了她自己身上,眼神就不好使了。
“有两个闺女。”吴宝山的消息很灵通。
得,嫁过去直接当娘了,丁霞到底看中了对方什么呢?
光是童生的身份?
“你咋知道这么多的?”
她都没听到一点风声。
“丁青山告诉我的,他可生气了。”
来了一个老白脸当姐夫,丁青山简直气炸了。
同样是丁家人,姐姐同样是十五岁,人家丁青河的姐夫才十二岁,而他的姐夫三十五岁。
这样一比较,丁青山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于是找了吴宝山一通诉苦。
丁宁失笑,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很多事情都不会照着人们的期望展开。
丁霞的婚事,气炸的又何止是丁青山。
丁老太太躺在床上,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骂声断断续续从她嘴里蹦出,
“这死丫头变成这样,你这当娘的是怎么管教的,不要脸的死丫头,这辈子是没见过男人么,随便捡个腌臜货就撞上去,她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给老婆子去狠狠抽她一顿……”
“娘,现在打她也来不及了呀。”孙氏也难受。
她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要嫁给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男人。
一想到那老男人以后要叫她“丈母娘”,就膈应得不行。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丁霞嫁到崔家去呢。
人家崔九郎虽然也穷,可怎么都比那老白脸好多了。
“还不都怪你,她什么时候跑镇上去,你这个当娘的居然不知道,你这扫把星就这么教女儿的……”
老太太一把揪住孙氏,狠狠朝她大腿掐了一下。
孙氏疼得嗷嗷叫,连蹦带跳甩开老太太,跑到边上不断搓着被掐的大腿。
老太婆手劲太大了,好疼呀。
想起从前,罗氏经常被老太太各种掐,她则在一旁看笑话。
结果一分家,被骂被掐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她。
她早说过不该分家的,现在好了,受苦受难的人变成她了。
老太太气病在床,大儿子大儿媳也躺在床上等人服侍,闺女作天作地要嫁老男人,小儿子天天垂头耷脸生闷气。
孙氏眼泪就疼得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