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晚,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天边高挂,清冷的月色倾洒大地。
小山村的夜有些凉,带些寒,摸黑走道的两人被秋风一袭,各自都吸了吸鼻子。
“……头发也不擦干就到处跑,明儿病了有你受的。”
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带着一股鼻音。
“……你自己就穿了件单衫跑出来,好意思说我。”
要生病也是他生病,丁宁斜睨他一眼,瘦伶伶的小身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还不都怪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崔九郎揉了揉鼻子,先前他脱下外衫准备洗发,忽的外面一阵喧闹,她人就急匆匆跑了。
怕她闹出什么大事,他也匆匆忙忙跟着出了门。
“我可没让你跟着去。”她嘟囔一句。
他在还影响她发挥呢。
今晚这事她本来不想这么轻易就算了的,按着她的想法,把事情闹大,正好把二房分出来,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可小相公一直扯她衣袖,明显不赞同她的做法。
丁宁权衡了一下,且听他一回。
“我不跟着去,你要把天都捅破个窟窿了。”
一没拉住她,就把别人的院门全都踹报废了,崔瑨瞪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哼,不给他们点颜色看,总以为二房好欺负。”
她就是故意的,不然下次他们依旧不把二房当回事。
“你不是要分家嘛,闹太僵不好弄。”老太太拿捏住二房,丁宁硬来也不成,崔九郎语重心长劝说,
“若是你们提出分家,老太太那怕是讨不到好处,应该让大房那边提出分家,这样比较有商讨的余地。”
罗氏温顺老实,丁小弟才八岁,若是分家没人撑场,定然会被压得死死的。
丁宁毕竟是外嫁女,对娘家的事情不宜事事强出头,所以分家还需从长计议。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丁宁应付着点头。
这家伙从丁家出来后,就一直叨叨叨,叨叨叨……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
外人面前一副高冷模样,转个背就化身爱念叨的唐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崔家院门,梅氏立在屋檐下已等候良久。
“娘,夜风这么凉,您怎么站在外面。”
还没进院门,崔瑨就惊呼着跑了过去。
扶上母亲冰凉的手,面上顿时浮现心痛之色,
“您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手都冻成这样了。”
看到儿子儿媳平安归来,梅氏紧张的心情终于缓和了过来,她拍着儿子的手嗔他一眼,
“你也知道夜风凉,看看,你自己都冻成什么样了。”
“行了,行了,快进屋去吧,你们两个都经不起冻。”
丁宁赶鸭子似的,把他们往屋里推,自己跑到厨房生火,给他们熬点姜汤喝。
本来就病着一个,再病一个,还得了。
“瑨儿,阿宁家没事吧?”
进了屋内,梅氏忍不住问,丁老太太那股撒泼劲,她看着都觉得害怕。
“嗯,都处理好了,受了点皮外伤,问题不大。”
崔瑨扶着母亲上床,帮她把被褥盖好,这才心安。
“没事就好。”
唉,摊上这么一个婆母,阿宁她娘也是个命苦的。
梅氏心生恻隐,虽然她自己过得也不好,可同是女子,她也见不得别人受苦。
翌日一早,鼻青脸肿的丁小弟出现在崔家院中,把正在洗漱的丁宁吓了一跳。
“就不该轻饶了那老太婆。”丁宁咬牙道。
昨夜瞧着不甚严重的伤,白天一看整张脸惨不忍睹。
嘴角眉梢一片青紫,眼皮也肿了一块,加上丁小弟一身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衣裳,整个人瞅着比那乞儿还惨几分。
“姐,没事,不是很疼。”丁小弟反过来安慰他姐。
“还是得擦点药才行。”丁宁皱紧眉头,可崔家没有跌打伤药啊。
“最好弄个热鸡蛋给他消消肿。”崔瑨也凑了过来。
热鸡蛋?生鸡蛋都没有,哪来的热鸡蛋?
丁宁摊开手伸向他。
崔瑨嘴角抽了抽,“谁让你昨天把钱都花光了。”
怪谁?若不是她大手大脚把钱都花光了,也不至于连买蛋的钱都没有了。
“姐,姐夫,没事的,过几天就好。”
崔家是什么状况,丁小弟怎么会不懂,用热鸡蛋消肿,鸡蛋就不能吃了,对乡下人来说,实在有点奢侈了。
丁宁白了崔瑨一眼,“你把昨晚留给小弟的饭菜热一热,我去弄蛋。”
幼稚鬼,一天揪着别人的小辫子不放,弄个鸡蛋还不容易么?
丁宁说着就朝院外走去。
“……你上哪弄蛋?”崔瑨追问。
“你别管,干你的活去。”丁宁撂下一句话。
崔九郎气得牙根痒痒。
丁小弟站在边上没吭声,虽然姐夫总被他姐气得跳脚有些可怜,可他还是坚定站在他姐这边。
丁宁出去转了一圈,很快拿着四个鸡蛋回了崔家。
看她真的弄到了蛋,崔瑨眼眸微眯,狐疑地盯着她。
“放心,不是偷的。”丁宁瞪他一眼,“跟刘婶换的,晚点拿两条鱼给她。”
这小子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崔瑨一噎,哼哼两声。
“都煮了。”丁宁把四个蛋都递给了他。
“煮这么多干嘛?”崔瑨瞪大眼睛。
“多什么多,一人一个都不够的。”丁宁蹙眉看他,“你娘和你不用吃呀。”
崔瑨怔愣片刻,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煮蛋去了。
“姐,大伯和大伯母一早去镇上了。”丁小弟凑到丁宁跟前,
“姐,你说,他们能不能把银子拿回来。”
去了也白去,丁青木那样的人,到手的银子怎么可能还回去。
“我听别人说,大哥好像在镇上和人赌钱,姐,你说,他是不是偷钱去赌了?”
丁小弟神神秘秘又道。
“听谁说的?”丁宁有些吃惊。
若是真的,丁青木沾染上赌博,以后可就难翻身了。
“吴宝山他哥经常去镇上卖猎物,消息比较灵通。”
丁小弟也是最近才听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就难怪了,原来早有预谋,丁青木这次回村,就是直奔银子来的。
他在镇上干活手头却一直没钱,原来都用到歪路子上去了。
老太太三番两次补贴他还不够,这次直接偷拿家里的钱银了。
看来不是赌瘾大,就是欠了赌账了。
不论是哪种状况,都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