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不远就是一家杂货铺,铺子里的光线有点暗,但柜台上摆放的货物却是琳琅满目。
丁宁一脚迈进去,就差点出不来了。
家里要啥没啥,基本生活用品严重稀缺,丁宁看到啥都想买。
什么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针头线脑,崔家基本都缺。
草纸、梳子和皂豆更是生活必备品。
杂货铺还卖牙刷、牙粉,丁宁也没放过,小相公和美人婆婆自带了牙刷牙粉,就她自己没有。
他们有的,她当然也得有。
崔瑨瞧着一箩筐的东西,额头青筋都要冒起来了。
卖了三百多文钱,买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就花了大半。
这败家娘们,是想气死他么。
“你不是答应了小弟要买肉么?”
看她一副还要继续买的架势,崔瑨在她耳畔咬牙切齿提醒道。
再买下去,她兜里估计一文钱都不剩了。
对哦,还要买肉和米呢。
都是重要物资呀。
丁宁恋恋不舍地从杂货铺走了出来。
她得争取努力挣钱,好尽早实现财务自由。
杂货铺花了大头,剩下那点钱就都买了米面肉。
白米白面贵,少买几斤,高粱面和糙米便宜,就多买几斤。
肥多瘦少的肉贵,肥少瘦多的和全瘦的肉便宜,当然是买便宜的。
肉买了不少,摊主还送了两块大骨头。
一大波物资把箩筐塞得满满当当,崔瑨提起来都费劲,丁宁背着却很高兴。
这么些米面肉足够他们吃好些天了,不用天天吃稀饭咸菜了。
少女兴高采烈,少年面无表情。
“我们回去吧。”大采购完成,丁宁准备打道回府。
“等会儿,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哪儿?”
“你跟着来就行了。”
“啊?”
出了集市,崔瑨领着丁宁绕过主街,拐进了一个小巷。
一进巷口,一股淡淡的墨香就扑鼻而来。
左侧的两层小楼就是镇上最大的文远书坊。
来书坊干啥?小屁孩要买书么?
崔瑨正仰头看着牌匾上的鎏金大字,挺秀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唇,精致清晰的下颚线微微扬起,漠然的神情自带一股清冷疏离的气息。
丁宁眨了眨眼,小相公这般正经稳重,瞧着还真不顺眼。
“小公子,需要添置笔墨还是书籍文本?”
正值下晌,店内没什么人,看见有客走进,书坊掌柜迎了上来。
书坊每日迎来送往的客人大多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雅气和傲气,掌柜的见识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的。
眼前这位小公子,衣着虽不显,可容貌气质皆非常人所能及,掌柜的自然不会怠慢。
就连少年身后跟着的少女神情作态也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局促胆怯之色,绝非普通乡下人可比的。
“掌柜的,你们这有抄书的活么?”
掌柜的闻言瞬时了然,脸上的笑意未减,“自然是有的。”
来书坊寻求抄书活计的,大多都是迫于生计的读书人,掌柜的早已见怪不怪。
“抄书的活不少,想要领活,还得看一看您的墨宝。”
少年郎虽然气质不凡,可毕竟年幼,掌柜的并没有太高的期望。
崔九郎知道对方的意思,“麻烦掌柜的,借笔墨一用。”
书坊掌柜把纸张和笔墨准备好。
崔瑨毫不迟疑,提笔落墨一气呵成,泼墨挥毫间如同行云流水。
一篇文章写下来,掌柜拍掌赞叹,“没想到小公子年纪轻轻,于书法上的造诣却不小,这一手好字,整个望古镇都找不出几个能比拟的。”
“掌柜的过奖了。”崔九郎把笔搁下,一脸从容看向书坊掌柜。
一刻钟后,丁宁抱着一摞纸跟在崔瑨身后出了书坊。
“你居然还有这么多钱。”
出了书坊她才开口,先前在店中,丁宁知道他的目的后,全由他自己发挥,没有插上一句话。
小相公顺利领了抄书的活,先抄几份简单的启蒙书练练手。
书坊提供纸张,可笔墨得自备,崔瑨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套最便宜的。
本来还需样书的押金,可崔瑨说那几本启蒙书他熟读于心,不需要样书,所以省下了押金的钱。
“就这些了。”
崔瑨面无表情回她,花完就没了。
“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丁宁瞪大眼睛,她还想着坐车回程呢。
“没有了。”
崔瑨横她一眼,还不都怪她,花得一文钱都没剩下。
“我不是以为你还有嘛。”
丁宁喊冤,谁知道一套笔墨花了那么多钱。
这回好了,自找罪受了。
两人互相不服,大眼瞪小眼。
想到要背这么重的东西走回村,丁宁摸着肚子,感觉自己又饿了。
崔瑨瞧着她的小动作,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他气哼哼地回了趟书坊,厚着脸皮跟掌柜的借了两文钱。
两人终于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阿宁啊,买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钱呀?”
一辆牛车载满了回石茅岭的村民。
两人一上车,就被村民们紧紧盯住了。
“哦,家里没米没粮了,不买不行啊,不像张婶您家不愁吃喝,米粮满仓呀。”丁宁随口应付。
“哎,瞎说啥呢,俺家穷得很,哪有满仓米粮。”张婶一时慌了神,没敢再开口。
“阿宁,买这么多纸很贵吧?”
“是挺贵的,不过不是买的,是书坊掌柜的,以后要还给人家的。”丁宁说的是实话。
村民听着却云里雾里,又不好刨根问到底。
“还是阿宁好命呀,嫁个崔九郎这样的读书人,以后要做官太太了。”
“就是啊,崔九郎多俊呀,阿宁命真好。”
“我命好?你们真这样觉得么?”丁宁看着她们嘴角一勾,
“那,借点米粮给我们吧,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这话一出,全场哑然。
“……呵呵,阿宁说笑了,你这不是添置了这么些东西么。”
“这点东西够我家三口吃几天呢,我婆婆的汤药钱还凑不出来呢,若是谁能借点钱银给我们,大恩以后定然会报。”丁宁假装抹泪。
至此之后,再无人“阿宁、阿宁”的叫了。
直至回到村中,众人下了车便四下散去,没人再朝他们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