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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薛蝌只好在家养伤,心内颇为郁闷,单说邢氏也算是尽职尽责,不仅与贾赦说了鸳鸯不会许给他们做姨娘的事情,便是在王氏和王熙凤的面前,她也都说了出来。

王氏听了这个信儿,心里恨得不行,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关起门来就发了脾气。

彩萍见了不敢出声,更是不敢上前去劝,只等着王氏自己气消了才好。

王氏得了消息,贾政便也知道了此事,听到了史溁说的,鸳鸯不给别人做小的话。

贾政愣了一瞬,想到自己在睡觉之前多想的那么多,竟是都是白白幻想,也是觉得脸上青白交错,好在他身边的小厮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极为守规矩,不曾抬头看他的脸色。

贾政这才没有出丑,他故作轻松地拿起桌子上面的书,悠闲地翻了起来,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老太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是个丫头,你们未必太大惊小怪了。”

见他身边的小厮依旧心不在焉一般,便接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你太太往年里,不也赏了底下人婚嫁。

只不过是老太太这些年,将这样的事情都丢给了你太太,还有你们琏二奶奶去管。

不见她亲口安排过谁,所以你们听了才觉得事情不寻常。

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就是你到了年岁,看上了那个丫头,我也让太太给你操办。

行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那匣子里有银子,你自去拿上一些,与我买点儿好茶来,剩下的就都赏你了。”

虽说自己心中的盘算落空,有些烦躁之外,贾政还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又见自己身边的小厮对这件事上心,少不得要用好处让他心安一回,下人做了事情该赏该罚,那都是必须的。

且贾政往日见过王氏给底下的丫鬟小厮们配人做的多,不觉得让王氏操办他贴身小厮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贾政身边的小厮见着贾政对这件事是一点兴趣都无,只专心看书,便有些垂头丧气。

史溁公开放话说要给鸳鸯说个好亲的事情一出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们谁不羡慕。

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可不就是看着府里的主子们的性子是个什么样子么。

主子对着好一些,多赏赐一些,他们也有底气办差,那小厮见贾政这般模样,心里已经是不做什么打算的了,直到贾政说,过几年他到了娶亲的年纪,也给他指个好人来配。

又许诺由当家太太亲自来管,那是多有体面的事情,顿时乐不可支,且贾政又说赏他,那些失落的感觉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只按照贾政的吩咐开了匣子,却也不多拿,只拿了给贾政买茶的银子,外多三百钱算作贾政的赏赐。

贾政见了伸手往银匣子里头一捞,却是一个三两左右的碎银子,随手扔给那小厮说道。

“这个也是赏你的,好好用心办差,本老爷亏待不了你。”

那小厮接过碎银子,上手便知是多少,这可是一个半月的月钱,当下好话便从嘴里不要钱一般地说出来,千恩万谢地出去给贾政买茶去了。

要说贾家回金陵最重要的不是与这些金陵的沾亲带故之人叙旧,最重要的还是得赶紧修贾家的祖坟。

贾赦与贾政每日便是忙着这件事,贾琏在家里修整了两日,也重新出了门,只是这次,他身边带上了五六个人,都是家中的小厮,就是为了不再遇见上次那些烦心事。

宝玉并贾琮、贾环几人,也都没闲着,在得到了长辈们的允许之后,也是往城中各处走了好些个地方。

出了门,自然少不了去现在正清理沙石的地方,宝玉几人见了那些人做工,才知道是什么样子,却在这日宝玉他们跟着贾赦他们去清理出来的祖坟去简单上香祭拜的时候。

从秦钟处留下来的人报说,说是秦钟不好了,史溁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带了鸳鸯往秦钟的住处赶。

匆匆到了秦钟的住处,就发现这大门根本就没闩上,事出紧急,她便带着人直接推门而入,等到了秦钟住的内室,就看见秦钟面白如纸,神情枯槁,她急忙上前去。

秦钟的小厮此时已经是哭成了一个泪人,见是史溁来了,这才强忍住泪水对史溁说道。

“老太太,我们家二爷已经不行了。”

史溁皱眉问一边被她安排过来照料秦钟的小厮道:“你们可请过大夫了?”

“回老太太的话,已经请过了,只是大夫说钟二爷这情况,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诊了脉便走了,也没留下什么方子。”

许是屋里人多了,发出的动静也大,床上躺着的秦钟醒了过来,费劲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是史溁一行人,便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老祖宗来了,我不中用,病了这么些时候都没好,还劳动老祖宗来了好多次......”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没得总是瞎想,你好好吃药,总会好的。”

秦钟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老祖宗不用再哄我了,那大夫说的话,虽然声音小,可我也都听清楚了,左不过是这今明两日的功夫。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用老祖宗那些珍贵的药材,我也早早去了,也算是干净。”

秦钟病了这么些日子里,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自己遇见了什么事情,虽然每次来的时候,史溁都安慰他说会好的,可是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子,秦钟自己清楚。

“生了病怎么能不治呢,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秦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老祖宗,其实我可羡慕宝玉了,他有老祖宗这样好的祖母,还有娘疼。

老祖宗,我娘在生了我不久就没了,从小到大除了身边的一个小厮,就只有我爹一个人能关心我,其余的人见了我其实都不放在心上的。”

秦钟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史溁便坐在这里听着。

“我明白事儿了,我爹告诉我说,我还有个姐姐,是从善堂抱来的,不与我们住在一处,又带我去见了。

也不不过是在年节里头见过几面,不算是熟悉,也不算是陌生。

也是后来到了府上,见着了宝玉,这才觉得不那么孤冷了,可惜,好景不长,我不能一直待在宝玉身边。

如今我知道了他也在这里,便也不觉得难受了。”

秦钟说到这里,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老祖宗,我感觉好累,想睡一会儿。”

史溁听着话头不对便急忙去看秦钟,却见秦钟要闭上眼睛,她立刻抓住了秦钟的手说道。

“芩儿,你睁开眼睛,不要睡。”

可是她的呼唤已经不起作用了,秦钟闭上了眼睛,史溁伸手去掐秦钟的脉搏,可是已经感觉不到了。

看着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史溁愣在了那里,虽然她早知秦钟的寿命所剩无几,可是真的看着他死在眼前,心中悲凉之意,也瞬间席卷了上来。

见史溁不动,鸳鸯也伸手测了一下秦钟的鼻息,她的手一抖,随即眼中泪水流了下来。

宝玉和秦钟没少在荣庆堂玩闹,秦钟对于鸳鸯来说,不是一个陌生的人,亲眼见着一个昔日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鸳鸯心内的难受不比史溁少。

如今秦钟魂归黄泉,鸳鸯亦觉得心中难受非常,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于是她对史溁说道。

“老太太,钟二爷他......他已经去了。”

随着鸳鸯的话说出来,秦钟那小厮痛哭出声,史溁也跟着掉了眼泪,哽咽着说道。

“棺椁寿材衣物香烛等都备下了么?”

秦钟的小厮一边哭一边回答道:“老太太,已经悄悄备下了,就在西边那间屋子里头放着,我这就去拿。”

秦钟故去,那小厮拿了寿衣等物过来,史溁便带着鸳鸯到了门外,史何这是与那小厮一起给秦钟换衣,换了衣物,又将人送入棺椁之中。

堂屋间也由方才那管事带人收拾了出来,设了灵堂,秦钟那小厮哭着对史溁说秦钟也没个子嗣,偏他是秦钟从外头捡回来的,得了秦钟给的一口饭吃这才活了下来,便要为秦钟披麻戴孝。

史溁点头允了,又在灵堂祭拜一番,史溁又问秦钟生前可有什么经常来往的人家,也好告知一声,却听那小厮说道。

“老太太,没有什么人,我们二爷嘴里经常念叨着什么与人来往,便是害了人家,执意一个人过这日子。”

史溁听了知道秦钟是不愿意连累别人,便也罢了,只命留下来的人,将秦钟的后事料理好。

却说宝玉正跟着贾琏给祖宗们上完香,坐在回来的马车上,就觉得心口不舒服,贾环见了便让出了位置,让宝玉小睡一会儿。

宝玉歪在马车里,却在睡梦之间感觉到有一道光,从远方跑过来,冲进了他的胸口。

他只觉得胸口处一疼,便口呼一声,却是把自己给喊醒了。

贾环和贾琮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就见宝玉伸手往胸口处一抓,随后啊呀一声,他们二人急忙凑上去,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宝玉突然从梦中惊醒,当时冒出来的汗已经湿透了后背,就是前面心口的地方,也是被冒出来的冷汗给浸湿了。

“宝玉,你怎么样?什么是哪里感觉到不舒服了。”

贾环见宝玉一直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便关心地问道。

贾琮也跟着一起问道:“是啊宝玉,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得说出来,哎,宝玉你是胸口不舒服么?”

贾琮比贾环细心一些,他看见了宝玉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捂着自己的胸口,又想到邢氏有的时候,也犯这个毛病,便很是担心宝玉。

说话间宝玉觉得心口那种突然出现的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出现的疼痛是一场幻觉。

见着贾环和贾琮担忧的面孔,宝玉摇摇头说道。

“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有点儿吓人,现在醒过来,知道了刚才的事在做梦就好了。

没有问题,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

听了他说自己没事,他们俩个人才放心,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宝玉虽然惊醒,却也觉得疲乏得很,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做梦,直到到了地方,被贾环摇醒,这才睡眼惺忪地下了马车。

史溁先宝玉一步回来,因着是哭了一场,便觉得头昏脑胀,便往里屋睡下,宝玉他们回来,听说史溁睡了也都各自去房内休息。

史溁睡了不久,忽地被鸳鸯叫醒,她见鸳鸯神色慌张,便忍着发涨的脑袋问出了何事。

“鸳鸯,这是出什么事了?”

鸳鸯小声地回答道:“老太太,方才似锦过来悄悄和我说,宝二爷的玉丢了,他们上上下下在屋子里头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

似锦她们不敢让别人知道,就过来悄悄地告诉了我,请老太太您拿主意。”

听说了宝玉的玉竟然丢了,史溁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起来,她皱眉问道。

“可是里里外外都仔细找过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玉丢了的?”

史溁想了想说道:“宝玉今日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我见过他,他那玉还好生在项圈上挂着呢。

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想来也是在的,不然必定是一回来就发现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才说。”

鸳鸯听了急忙点头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宝二爷回来的时候,那玉还在的。

似锦与我说,宝二爷回来累得很,便说要睡觉。

那玉便拿了下来,包了帕子放在宝玉枕头下面的,这是一惯放着的地儿。

可宝二爷睡醒了之后,重新穿戴的时候,那玉就不见了,似锦她们也以为是掉在哪里了。

所以便关了门,在屋里找了半日,却是哪里都没找见,这才觉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