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本即将要发火的平阳伯一下子哑火了,像是被一盆冷水泼灭了所有火气,瞬间开始变得惶恐不安。
“宫里怎么会来天使?我平日里都不曾上朝,往日里也没什么实职,宫里怎么会来天使?是有什么旨意要颁布吗?”
管家如今已经来到了跟前,“是的,伯爷您快起身更衣吧,宫里的天使来府里要宣读圣旨。如今已到了大门口,马上就要走到正院里来了!老奴抄近路,快跑着给伯爷报信来着。”
平阳伯唐丰一听这话,哪还管地上跪着的丫鬟啊,连忙起身让下人服侍他穿衣。
甚至因为从床上起得太快,还差点跌倒了,幸好管家手疾眼快扶住了唐丰,要不然非摔个嘴吃泥不可。
唐丰在管家的搀扶下,顺利站直身子。随后管家一声令下,一溜的丫鬟捧着清水面巾,牙粉、衣物、配饰就过来了。
一群人连忙有条不紊地给唐丰穿戴起来。
床上穿着寝衣的舒兰这个时候,也袅袅娉婷地下了床,自有丫鬟给她梳妆。
坐在梳妆台前的舒兰,因为听到是宫里来了天使,一双眼睛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带着些跃跃欲试。
接着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就拿我那套衣服吧。”说完又补充了半句:“最华丽的那一套。”
那大丫鬟就是刚刚跪在地上给平阳伯请罪的大丫鬟,叫翠柳。
翠柳一听舒兰让她拿“那套衣服”,反而有些犹豫,小声地趴在舒兰的耳边说:
“夫人不好吧,那是诰命服。按理说应该只有杨氏……”
舒兰在她没说完就呵斥了她:“闭嘴!”
轻呵完一声之后,舒兰看着自己涂着花汁子的殷红指甲说:
“那天使,来过我家没有?没有。他何曾知道谁是正头夫人?我既是平妻,管理着这平阳伯府的整个内宅,我就是正头夫人!那诰命服也只能我穿。快去拿!”
那翠柳就算是大丫鬟,但说来说去也只是个下人。她刚刚劝诫舒兰的那一句话,也是因为有几分忠心,但终究没有傻了吧唧的去忤逆舒兰的意思。
所以她放下梳子,让位给另一个大丫鬟,自己去里间取了那套,舒兰从杨氏那里夺来的诰命服。
外面等着的是天使,天子的使者,宫里来的掌事太监。平阳伯怎么着也不敢让人家久等,所以他和舒兰两人快速地洗漱,整理了行装,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正院。
庭院中,从抄手游廊走过来的平阳伯唐丰,一眼就看到坐在庭院椅子上、来着宫里的掌事太监,当即小跑着过来了。
语气十分谄媚讨好,又带着小心翼翼:“公公怎么坐在庭院里,快请屋内上桌!”
那前来宣旨的掌事太监,瞥了一眼平阳伯。
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是站了起来,向旁边的小太监一招手,那小太监立马双手递上了一个明黄色的圣旨。
平阳伯突然意识到,自己许久不接圣旨,都快要把圣旨怎么接给忘了。
接圣旨是要摆香案,跪在庭院里头,全家一起来接旨的。哪能还未宣读圣旨,就请天使往正屋里坐呢。
他暗暗懊恼,在心里甩了自己一耳光,随即立刻给管家使了一个眼神。
管家会意,立马就去前院亲自去请唐子乐过来。另外又派了小管事去请杨氏。
可是那小管事还没走几步,居然被舒兰示意,让身边的大丫鬟给拦了下来!
舒兰如今已经胆大包天私自穿上了诰命服,那就不会再让杨氏出来。
在她心里,这府中出来一个当家主母就够了,多一个人是干嘛的。那太监也是只管宣旨,怎么还会问谁是谁呢?
不得不说,这舒兰当真胆大包天。抢了不属于她的诰命服就算了,居然还敢冒名顶替。
也就是这些年在平阳伯府中,没有人能压制她,她又一直被平阳伯宠着这些年,宠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只是她得意也就得意这一会儿了。
……
唐丰紧张于自己这第二次接圣旨,他第一次接圣旨,还是30年前老伯爷去世之后,他袭爵的圣旨。
如今三十年后再一次接圣旨,他已经从当初刚及冠的翩翩少年变成了,如今胡子一把的老头了。
前院离正院位置还是比较近的,管家将府里的三位公子都叫来了。
除了唐子乐,就连一直经常出去鬼混不在家的唐宇荫,和痴痴呆呆的唐天宝,都来了。
从后院过来的是唐言媚,唐子萱不在家,杨氏被舒兰从中阻挠,根本就没人通知她。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些人在平阳伯的带领下,齐刷刷地跪在了正院里,等待着宫里天使宣读圣旨。
这宣读圣旨的是宫里的一位掌事太监,平日里在养心殿当差,服侍景元帝的。
他去大臣家中宣旨,哪一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从不敢怠慢。
谁知道今日来了一个闲散伯爷家中,居然让他等了这么久!从一开头等平阳伯两人,就已经等了将将有一刻钟,他已是十分的不耐。
随之,平阳伯一个伯爷,居然还能把接旨的流程给忘了,香案倒是摆了也是那管家吩咐人现摆的。
他一个堂堂伯爷,接旨的时候,居然还能忘了让人吩咐把全家人都一起带来,跪听圣旨,简直是糊涂至极。
那管事太监心中轻蔑的看了一眼平阳伯,想着圣旨上的内容,心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鄙夷。
陛下虽然于政事上严肃异常,但是对一些无功无过的勋贵,只要他们不起幺蛾子,陛下还是持放任态度的,平日里也懒得管。
也就是平阳伯,有这个能耐,能让陛下亲自下旨,削爵!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那管事太监,扫视了地上跪成一片的唐家人,然后打开了明黄色的圣旨。
瞥了一眼平阳伯,随即收回视线,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向圣旨。
操着那口独特的嗓音、带着威严缓缓念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平阳伯唐丰,德行不修,触犯律法,抢占发妻之嫁资,并宠妾灭妻,罔顾礼法。不配为人,更当不得伯爵之位。现允其正妻杨氏,与之和离。
另,削其爵,贬其为庶人,收回其官制府邸。并勒令其三日内还清发妻杨氏之嫁资。五日内,举家搬离伯爵府!钦此。”
话音落,唐丰已经肝胆俱裂,面色铁青,软成一滩泥,跌坐在地上。
而舒兰也没比他好多少,可谓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