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缓缓地迈步走进了芷兰宫,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当芷兰宫内的太监和宫女们察觉到陈珏的身影出现时,他们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与激动的神情,甚至有几人的眼眶已经湿润,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若要说景妃娘娘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主子的话,那么陈珏这位九皇子,则是他们心中独一无二的小主子,其地位仅次于景妃娘娘。
在他们眼中,陈珏的重要性甚至比皇帝陛下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
于是乎,一众宫女和太监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陈珏身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将额头深深地叩向地面,表示出最深切的敬意与顺从。
没办法,这位爷可是关乎到他们是否能够解除幽禁,走出芷兰宫的重要人物,他们可不敢轻易放手。
要知道,跪拜礼在中元帝国,或者说是在中原大地上,并不是主流的礼数。
因为在中原地区,人们普遍遵循一种传统观念:上可跪天、下能跪地,但居中只能跪父母。
他们坚信,除父母之外,轻易向他人下跪乃是自我轻视、作践自己的举动,这样的行为往往会遭致众人的鄙夷与唾弃。
因此,即便普通百姓有幸得见皇帝陛下,也只需行揖礼或是叉手礼即可,完全无需行跪拜大礼。
当然,要是皇帝并不在意那些虚礼的话,老百姓甚至都不用行礼,点个头意思意思就行。
陈琦的爷爷,陈伽罗的父亲,中元帝国的第二任皇帝,就是这样一个极其随和的皇帝。
这位先帝爷在位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神谕之战,所以需要经常外出;但是呢,这位先帝爷从来不会讲究那些虚礼,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
有好几次,先帝爷在外出的时候,发现有人步行赶路辛苦,还邀请人家上他的銮驾上坐坐,顺路捎人家一程。
正是因为先帝爷在位期间,他展现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皇家风范和王者风范;才让这位先帝爷在百姓中的颇具威望。
加上这位先帝爷毫无帝王的架子可言,与平民百姓相处时,总是显得格外随和亲切。
这种平易近人的特质,更是使得先帝爷在民间赢得了极高的声誉,深受百姓们的衷心敬爱和深切怀念。
遥想当年,先帝爷不幸驾崩之时,朝廷谨遵先帝爷生前的遗愿,将其葬礼安排得较为简约朴素。
不仅如此,就连送行的队伍规模都未达到礼制所规定的半数之多。
然而,当这支精简的送行队伍踏上朱雀街的那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朱雀大街的两旁,密密麻麻地自发汇聚了数十万的百姓!他们怀着沉痛的心情,默默地站在道路两侧,恭敬地送别这位和蔼可亲的皇帝陛下。
那送行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从皇宫大门外开始,一路延伸至皇陵的入口处。
倘若皇陵未曾禁止外人进入,想必里面也早已被拥挤的人流填满。
可以说,先帝爷的这场葬礼堪称古往今来最为盛大壮观、独一无二的葬礼之一。
如此庞大的送行队伍,即便朝廷动用武力,手持锋利的刀枪,威胁着要架在百姓的脖颈之上,迫使他们前来送行,恐怕这些百姓也未必会心甘情愿地顺从命令。
由此可见,先帝爷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深得民心啊!
因此,当陈珏亲眼目睹芷兰宫众人齐刷刷地朝着他跪地叩拜行礼时,心中并未涌起丝毫受宠若惊或自鸣得意之情,相反,那张原本俊朗的面庞之上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厌恶之意。
这些人的心思,陈珏又怎能不知?
他们无非是不愿意与那景妃一同被拘禁于这芷兰宫内,故而眼巴巴地盼望着能求得他发发慈悲,将他们带出这座牢笼,好使自己得以重回陈珏身旁侍奉左右。
然而,对于陈珏而言,这群人捧高踩低,见人下菜碟,当势利眼当习惯了,真的是入不了他的眼。
更何况,陈珏心里心知肚明,陈伽罗对于他此前有意参与争储的事儿很是反感,也很担心这个消息走漏出去。
其他人知道此事的人,和陈氏皇族,和陈伽罗都是利益共同体,他们自然是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而唯一有可能将这件事儿泄露出去的,就只剩下了芷兰宫里的这些人了。
而防止这些人出去胡说八道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让这些人都永远闭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比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首更善于守口如瓶的呢?
所以,芷兰宫里的这些人,此生恐怕都再难踏出此地半步了。
除非在未来的某一天,景妃娘娘死了,这些人跟着景妃娘娘去殉葬,或许他们还有离开芷兰宫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陈珏除非是疯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去为这些宫女和太监们求情的。
想明白了这些后,众人只见陈珏面色冷峻,毫不犹豫地猛地一甩长袖,轻易地挣脱开那些紧紧揪住他衣袖不放的手掌。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行了,本皇子还需前去探望我的母妃,尔等皆不得入内扰攘!”言罢,陈珏便领着身后两名随从,昂首阔步地迈入了芷兰宫的正殿之中。
就在刚才,陈珏刚被芷兰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围住的时候,陈珏就发现了景妃坐在芷兰宫正殿内的身影。
所以,陈珏在摆脱了芷兰宫,宫女和太监们的纠缠后,就直接迈步朝着芷兰宫正殿走去,完全没有去其他地方的想法。
当陈珏踏入芷兰宫正殿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母妃的面容。
只见景妃静静地坐在那里,和几天前相比,她明显消瘦了许多。
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变得凹陷,下巴也尖了起来,就连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黯淡无神。
不仅如此,景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颓然了下去,以往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弯曲着,双手无力地搭在座椅的扶手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可事实上,景妃今年还未满四十岁啊!
这样年轻的年纪,本应是风华正茂、容光焕发的,怎会呈现出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
陈珏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涩之情。他深知,除非是景妃的心已经衰老疲惫不堪,否则她的身体绝不会如此迅速地衰败下去。
而作为景妃的亲生儿子,陈珏又怎能对自己母亲的状况无动于衷呢?
无论如何,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终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底。
只不过,自己的母亲确实是有些太过于贪婪了,贪婪到忘乎所以,贪婪到利欲熏心,不知道谁才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这才酿成了今日的结果。
陈珏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熟悉而又略显憔悴的母亲,心头涌上一股复杂难明的情感,似是千言万语皆堵在了嗓子眼儿,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缓缓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端坐在椅中的景妃。
待到近前,只见陈珏轻轻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以一种极其恭敬的姿态朝着自己的母妃深深地叩拜下去。
\"儿臣参见母妃,愿母妃福寿康宁、万全金安。\" 陈珏那低沉而又饱含深情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宫殿内悠悠回荡开来。
原本正沉浸于思绪之中,有些神不守舍的景妃,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
她茫然地抬起头,目光逐渐聚焦在眼前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面庞之上。
待看清来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时,景妃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瞬间绽放出惊人的光芒,仿佛两颗璀璨的星辰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珏儿……真的是你吗?我的儿啊!\" 景妃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眶迅速泛红湿润,泪水在其中打转。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试图抓住陈珏的手,以此来确认这一切并非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然而,或许是因为久坐导致双腿麻木,亦或是太过急切以至于未能准确判断彼此之间的距离,景妃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
眼看着她就要与冰冷坚硬的地面来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陈珏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用膝盖当脚走,向前挪动了两步后,及时伸手扶住了景妃摇摇欲坠的身体。
\"母妃!您小心些!\" 陈珏紧紧地揽住景妃的腰肢,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一颗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一般,疼得厉害。
陈珏小心翼翼的将景妃扶起,坐回到了她原本坐着的位置上。
陈珏见自己的母妃已经没有问题了,这才缓缓起身,朝着身后跟随的两名侍从道:“你们将东西放下,全都出去吧。”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正殿,我有事儿要和我母妃商量。”
两名随从将食盒放下后,便规规矩矩的退出了芷兰宫正殿。风头把守在芷兰宫的两个角上,确保没有人能够靠近芷兰宫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