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朦胧,霞光夺目。
屋内忽而传来一阵声响,惊的竹枝上的鸟雀拍翅飞起。
枯黄的竹叶从空中盘旋,飘飘往下最后落在林安的脑门上。
林安本是缩在门口打盹儿, 昨日晚上万岁爷天快亮才睡,他也跟着天快亮才眯眼。
听见声音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就起来了。
林安半点儿都不敢迟疑,推门直接往屋内冲,目光在撞到床榻上的场景后,林安心中一咯噔,不敢细看瞬间就垂下头。
“万岁爷,发生了何事?”
箫煜此时哪里还有功夫里去搭理他?沈芙倒在床榻上,捂着肚子只顾着喊疼。
他看着沈芙身下逐渐洇红的裤子,一双眼眸比冰块还要冷。
“传徐慎来。”
太医院中,除了院判之外,医术最高的就是徐慎。
而徐慎最擅长的便是千金科,更是对于女子怀孕小产这些颇有研究。
林安听到徐慎二字,心中瞬间就是一咯噔。他看都没敢往床榻上看,双手拂袖,朝下磕了个头:“奴才即刻就去。”
林安飞速的从地上爬起,只是转身之时余光忍不住的往床榻上瞄了一眼。
瞧见那天青色上染红得血迹后,林安双腿发虚,片刻都不敢耽误立即就出门。
徐慎来时,沈芙已经几乎要疼晕过去。
惨白的脸上连血色几乎都快没了,只能趴在床榻上,捂着肚子喉咙里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呻吟。
万岁爷就坐在床榻上,一张脸拉的老长。
黑沉着脸神色冰冷的吓人,唯独一双手放在沈芙的后背上,轻轻地安抚着。
徐慎进来瞧见这一幕,便心道不好。
来的路上他见林安神色不对,还特意问过林公公。
只不过林安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是流了血。
当时徐慎就心道不好,如今看着万岁爷这番体贴入微的样子,更是心中打鼓。
这也不知晓这是哪位小主。
但看万岁爷这番在意的模样,倘若是当真儿有了个好歹,只怕是大事不妙。
徐慎心中来回翻滚了几下,随后才走上前:“奴才叩见万岁爷。”
“你来的正好。”箫煜瞧见他之后,紧拧着的眉心才算是松懈许多。
他眼神示意徐慎上前,放在沈芙后背处的手却是一直未曾挪开。
“你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箫煜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沈芙。
玄色的长袍穿在身上,却掩盖不住身上那股消瘦纤细。一张脸惨白的没了血色,乌黑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淋的湿透。
一张脸上满是痛苦,更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徐慎眼神都跟着恍惚了一会儿。
这是后宫哪位小主儿?
生的这样好,连他都忍不住的多看两眼。也难怪万岁爷如此的在意。
床榻之间有血腥味止不住的泄露出来。
徐慎刚靠近的时候就闻到这股味道了,再看着万岁爷这幅紧张的摸样,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怕是小产。
“奴才斗胆,敢问万岁爷刚刚是发生了何事。”万岁爷走都不愿意走,徐慎弯着身子站在那儿都不敢伸出把脉。
只得尽量打听些消息。
箫煜紧紧握住沈芙的手,想到刚刚的一幕,薄唇都紧紧抿着。
“朕刚刚,碰了一下她的小腹。”沈芙的痛是忽然来的。
在他碰了沈芙的小腹之后,突然就捂着肚子痛的满脸是汗,躺在床上连起都起不来了。
加上那逐渐从裤中溢出的血腥味, 箫煜掐紧沈芙的掌心。
“朕怕是小产。”
沈芙躺在床榻上,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肚子痛不欲生。
额头的冷汗一滴滴的往下坠,可听了万岁爷的话,还是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万岁爷这是再讲什么东西啊。
沈芙捂着肚子可谓是欲哭无泪, 她分明是来了月事,怎么可能会是小产?
她捂着小腹痛的五脏六腑都像是挪了位,却也不想吃下这个大乌龙。
“万……万岁爷……”沈芙疼的话讲不出来,忍不住的伸出书去拽万岁爷的袖子:“不……不是。”她不是小产。
“是朕不好。”
箫煜反手狠狠地抓紧沈芙的手,转过头冲着徐慎时却是眼神冰冷,不怒自威。
“你还不快些过来。”
“万岁爷,奴才来把个脉。”徐慎心惊胆战的伸出手,只是掌心才刚试探的伸出掌心。
身侧的万岁爷就不着痕迹的瞟了他一眼。
徐慎瞬间明了,赶忙从药箱之中拿出诊帕来。诊帕打在手腕上,万岁爷也不肯走。
他只得半弯着身子跪在床榻上。
屋内气氛僵硬,除了万岁爷的手时不时拍着沈芙的后背以做宽慰之外,室内安静得只有墙角的冰鉴中水雾滴答的声响。
林安站在墙角处,只觉得脑袋都要流汗了。
万岁爷这番在意沈芙小主,这倘若是真的小产可如何是好?
他脑中的想法千奇百怪,时不时的撩起眼神看向前方。
而跪在地上的徐慎也是同样,他抬起眼眸往万岁爷那儿看了眼,再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脉象,只觉得脑袋发懵。
“怎么了?”箫煜见他久久没有动静,放在沈芙后腰处的手便是一紧。
“太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慎看着手中的脉象,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这小主的脉象并不是小产啊,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喜脉可言。
可看着万岁爷这样紧张,他又不知这消息到底是不是好事了。
“奴才……”徐慎从地上起身,抬手擦了擦额头处的汗后这才犹犹豫豫的道。
“这位小主未曾小产。”
箫煜放在沈芙后背处的手停了下来:“不是小产……?”
沈芙刚刚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且有血迹流出的样子在眼前。
“那她刚刚那幅样子是?”
徐慎看着万岁爷的神色,就知道他误会了去。
赶忙道:“小主是月事来了。”
屋内的声响瞬间变得寂静无去,就连墙角处的冰鉴水滴声都停了下来。
林安先是僵硬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目光再看见万岁爷的收紧的神色之后,又急急忙忙的将脑袋给垂下去。
万岁爷,万岁爷好像是闹了个大乌龙。
林安额头上冷汗直冒,仅仅低着头连脑袋都不敢抬。
显然,徐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脑袋垂的低低的,同样是眼睛都不敢乱瞟。
屋内半点儿声响都没有,沈芙也察觉到这份不自然,捂着小腹倒在万岁爷怀中,连呼吸都不敢太大了。
萧煜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着怀中连着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的沈芙。放在她后背上的手一阵收紧。
沈芙腹中本就痛,被万岁爷这么一个折腾忍不住的惊呼出声:“万……万岁爷。”
听到她的声响,萧煜放在沈芙后背处的手才算是停了下来。
“你……你这是来了月事?”
沈芙听着万岁爷这道声响,不知晓他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但………她也实在是没想到万岁爷会误会她流产啊。
沈芙腹中又痛,如今还要绞尽脑汁的去哄万岁爷。
她愁的苦不堪言,有一瞬间攥紧万岁爷的袖子的手都想放开。
可……到底还是理智回笼,沈芙抓着万岁爷的手收紧,忍着喉咙里翻滚的痛意,拽着万岁爷的衣袍,来会摇晃了两下。
“万岁爷………嫔妾………嫔妾肚子疼。”
沈芙话音落下,萧煜原本生出的怒意瞬时间烟消云散。
只是放在沈芙身上的掌心松懈了下来:“那她为何腹中那么疼。”
徐慎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得可谓是清清楚楚。
他不着痕迹的往沈芙那儿瞥了眼,心中默默的竖起大拇指。
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小主可是三言两语都不用,嘴里喊了个疼字便将万岁爷的怒火抚的烟消云散。
这后宫的嫔妃他都看了不少,但有这个本事的,可是没几个人。
这小主生的这样好,万岁爷的态度显然是上了心。
徐慎心中生出敬畏之心,听到万岁爷的话之后半点儿也不敢耽搁儿连忙上前。
“回万岁爷,小主身子年岁小些,刚及笄不久这方面还未彻底完善,来了月事要痛一些也是有的。”
他刚刚把脉的时候就注意看过,这位小主疼的额头都冒汗了,脸色苍白半天都不是装的。
“等奴才下去给小主开两贴药,日常注意保暖,这几日饮食起居也莫要碰冰水之物,注意一些也就无碍了。”
然而,这话万岁爷显然不是这么满意。
后宫女子来了月事绿头牌就会被撤掉,萧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况且,沈芙疼的如此难受。萧煜的手放在沈芙的后背处,甚至是能察觉到她的后背在微微发抖。
“她腹中如此之痛,你确定没事?”
徐慎心下一沉,喉咙滚了滚却是没有回答:“奴才……”
“徐慎。”萧煜低下头,冰冷的眼眸不怒自威。
“有什么就说!”
“奴才……”徐慎被那眼神压的浑身发抖,他撸起袖子将额头上快要滴落下来的汗水擦拭干净。
开口的声响难的的颤颤巍巍:“小……小主体弱,平日里需要精心护养这本是没错的。”
脉向能敲出不少,他把过沈芙的脉自然是知道这位是从小就是精心教养的主儿。
女子自幼就没吃过苦,越是精贵自然也就越是难养。他一掐脉就知道这段时日只怕是万岁爷时时娇宠着。
更何况……万岁爷体力大,次数多。寻常女子这么多次数只怕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这么一个娇娇似得人儿。
也难怪萎靡不振头晕目眩,整个人体虚了,来了月事之后自然是要比之前痛上戏些。
可是这话若是跟万岁爷提起………徐慎暂且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
沈芙在旁边疼的不敢出声,萧煜垂眸看着她这脸色煞白的样子。自然是没有看见徐慎脸上尴尬的神情。
“然而什么?”
万岁爷一转头,徐慎胆子在大也不敢隐瞒,他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然而女子就像是一朵娇花,花刚开时自然美丽,只是越是美丽的花越是要精心娇养着。”
徐慎尽量委婉的提起这件事:“若是因为太过喜爱而时时动手,又或者是赏花之时过于用力,这对花对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徐慎说完之后不敢抬头,沈芙原本也在一五一十的听着。
听清处之后脸颊绯红,立即垂下头,整个人乌龟似得将头埋入双臂中,一幅头都不敢抬起来的架势。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因为万岁爷!
沈芙之前来月事不准,虽说也会腹痛但从未有今日这番过。
简直是痛苦不堪,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就知道是因为万岁爷这段时间经常折腾自己!
沈芙气的牙痒痒,可如今已经顾及不上肚子疼了。
她听懂徐慎的话默默的低垂着脑袋,她此时最怕的就是万岁爷。
今日万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了脸面,若是到时候找她算账可如何是好啊?!
沈芙愁的恨不得将徐慎等人叫出去,可碍于身份又不敢开口。
她一边捂着萧腹一边支支吾吾,眼神示意万岁爷不要说了!
可萧煜显然是没听懂,他如今满心满脑子的都只有沈芙了捂着小腹喊着痛的样子。
“怎么了?还是疼?”萧煜看了她一眼,即刻转身。
“徐太医!”
他显然是没有功夫听徐慎在这儿谈论养花之时的长篇大论。抬起头时整个人显然已经有了不耐烦:“小小一个月事都治不好?”
“朕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下次不那么痛。”
沈芙听后只觉欲哭无泪,抓紧万岁爷的袖子收的紧紧的,整个人一幅鸵鸟姿态头都不敢抬起。
万岁爷怎么半点儿眼色都看不懂?
徐慎跪在地上,只觉冷汗直流:“小主的身子体弱些,开些药日常滋补着就可以了。“
万岁爷这显然是关心则乱了,他垂着脑袋也不敢掩饰了,只得大声道:“最关键的日后床榻之事要温和些,次数更加要少些。未免过于用力伤……伤了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