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歌四人进去之后,金陵和帝都的人便苦巴巴地等在外面。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里面毫无动静。
众人等的心焦,各级的电话打个不停,但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金陵和帝都乃至全国网友都在干等着,等着后续的最新消息。
傅和玉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坐在随家祖宅大门口,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刷着微博热搜。
冷,太冷了,南方的冬天冷到了骨头里,就像是骨头钻风,冻的人血液都凝固,也不知道小叔叔在里面有没有出事。
“傅少爷,您要不去车里,车里开了暖气。”金陵的人谄媚地笑道。
刚刚金陵还和帝都阳奉阴违,一眨眼功夫,上面就下命令,务必要搞好关系。
哎,为难的都是他们这些下面办事的人!
傅和玉冻的牙齿打颤:“我,我就坐在这里……要是出了事情我好第一时间动手。”
金陵众人:“?”
正在此时,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众人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来,只见黎老先生脚步虚浮地从里面出来,后面不见其他阿仁。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傅和玉急急喊道:“黎老,我小叔叔和秋长歌呢?”
黎老先生扶着满是灰尘的大门,掌心全都是黏糊糊的汗,寒冬腊月里,硬是惊出了一身汗。
想他一生被人赞誉是国学大师,风水界的泰山北斗,建国初期,各地争相抢着请他去督查城建,城建第一要务就是看风水,这些年,各地的国建都经他掌眼,他的地位被捧到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这些年,他虽然心存敬畏,但是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以为自己不负盛名,金陵一行,这座古院落里发生的事情却碾碎了他最引以自豪的东西。
传承一千多年的巫蛊之术,夺舍之人,满庭院的雷击木,以雷霆罡气焚烧千年前的物品,还有庭院内的阵法,秋长歌和那夺舍之人的对话,一切的一切都犹如做梦一样,对方和他像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就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夺舍之人虽死,但是秋长歌和那人分明是认识的,黎老心头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怪,难怪,他无法推算这个女娃娃的命盘,只推算了一二就病了几个月,难怪秋长歌在荒野求生时总能避开所有潜在的危险,并且总能发现不为人知的宝藏。
这女娃娃分明懂地势阵法,懂道术,就如同开了天眼一般,不被世间虚妄所迷惑,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该不会是……
后面的事情,老先生不敢想,却隐隐又兴奋,行将朽木之人,死前能见识到这样瑰丽奇诡的阵法和巫蛊之术,知晓一千多年前,世上有奇人,奇阵,有他无法想象和不能理解之事,总有一种山外有山的豁然之感。
原来,他所见到的天地不是真正的天地,天地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老先生声音亢奋:“他们无事,在里面看亭台楼阁,想要修复这座古建筑。”
傅和玉险些都要冲进去,闻言高兴地抱住老先生,眉开眼笑:“黎老,您再说慢点,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黎老先生笑道:“小孩子能有什么心脏病,尽哄骗老人家。”
傅和玉嘿嘿一笑。
黎家人此刻也终于露出笑容,觉得老爷子就是被傅家人唬住了,这地方看起来安全的很,哪里有那么多离奇的事情。
全家人这一次都吓的不轻,以为老爷子大限将至了。
“爷爷,您没事就好,外面冷,您进车暖暖身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善后吧。”
黎老摆着手,不舍得走,他要是走了,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他还没跟秋家女娃娃说上话呢。
“黎老,陆总也在里面吗?”文理欲言又止,慎重地问了一句。黎老先生都出来了,秋长歌是不是已经救回了陆总?
这座宅院里有什么,文理不敢问,不敢想,也不敢进,只知道那是他不能踏入的世界。
黎老心如明镜,笑眯眯道:“陆先生无恙,就是里面荒废已久,路都被草木掩盖了,陆总摔了一跤,回去静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被夺舍之人,能活着,这概率可谓是千万分之一,陆西泽若非意识强大,只怕早就死了,福缘深厚啊。
文理闻言一喜,想再细问,却又不敢问,怕被人看出端倪,说他精神有问题。
“文助理若是担心的话,不如进去看看。”黎家人提议,这文理和傅和玉嘴上说急,结果连进都不敢进,也很是无语。
老爷子八十的人,都进去又安然无恙地出来,这些年轻人忒怂了点。
傅和玉和文理对视一眼。
傅和玉讪讪一笑,文理沉默。
“出来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只见陆西泽一身狼狈地从里面出来,进去时一身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加大衣,出来时拎了破破烂烂的大衣,西装上似是也沾了污泥和黑灰。
“陆总。”文理喜出望外地上前。
陆西泽看了一眼心腹助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文理。”
他伸手拍了拍文理的肩头,说道:“这宅子的手续问题你办一下,给傅怀瑾,办好之后我们就回帝都。”
文理听着熟悉的口吻,看着熟悉的陆总,险些激动地落下泪来,是陆总,不是那位可怕的高祖陛下,陆总平安回来了。
所以那个千年老鬼死了?
文理眼圈一红,哽咽道:“好的,陆总。”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很多时候他不是怀疑这个世界有问题,就是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现在一切终于回到正轨了!
文理想爆哭。
黎家人见陆西泽出来时和进去时判若两人,又见文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纳闷着,这真的是享誉国际的SJ创始人,国际军火帝王?怎么感觉变脸比说书还快?
来的时候一副要弄死傅家的样子,出来时就要把宅子给傅怀瑾?
这不是把所有人当猴子耍吗?
还有这位文助理也太脆弱了点。
没事吧,这两人不会是有病吧?
傅和玉闻言,眼睛一亮:“陆总,您没说错吧,这宅子给我小叔叔?”
陆西泽凤眼深邃,淡漠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他虽然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一件没落下,甚至偶尔还能窥探到秋慕白的记忆,知道的比秋长歌还要多。
这宅子原本就是风氏所有,也就是傅怀瑾前世所有,后来被秋慕白鸠占鹊巢,并且布下了厌胜之术,生生世世诅咒,一千年过去,幸好长歌来此解决了后患,否则,这处无主的宅子早晚要出大事。
既然不是他的东西,那便物归原主吧,他也不屑要傅怀瑾的东西。
“如此就多谢陆总了。”傅怀瑾温润儒雅的声音传来。
傅和玉面色一喜:“小叔叔,秋长歌,你们没事吧?”
秋长歌:“没事。”
庭院内阵法虽破,但是依旧埋了九个镇压之物,阵眼的神龛被毁,秘香和相生相克的松香琥珀也都毁去,余下的都被她一一挖出来毁掉,所以出来的晚了一点。
秋长歌走出宅子,抬眼看着天,阳光从云层照射下来,冬日午后,懒洋洋,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伸手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微弱气流,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生机,没错,世界的生机。当年她行走中洲时,曾细细感悟过各地的不同,大月山和祁连山脉的生机灵气最强,其次是青山道观,最后是盛京龙脉之地,那时她能夜观星盘,能坐在众生塔上感受到天地灵气,如今,一千多年过去,那些生机早就被消耗殆尽。
如今天地枯竭,她唯有在世界被修复之后,感受到了一丝生机。
黎老见她眉眼沉稳,气息如渊,深不见底,摸着胡子微笑道:“小友,是否觉得如今的天地有些不太一样了?感觉气息要清朗了一些?”
要不是秋长歌伸手感受风中的气息,黎老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总感觉空气没有那么浑浊了。
秋长歌微笑道:“多谢黎老妙手,改了此地的风水,想必以后这必是一块风水宝地。”
黎老哈哈笑道:“小友客气。这本就是风水宝地。”
对于庭院里发生的一切,老先生只字不提,他们这一行,入行第一准则,就是心存敬畏心,很多事情不能对人言,道破天机必会引来祸事。
这座古建筑内发生的一切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就让这一切都随着那一场雷罡之火,消失在风中吧。
“此地事情既了,不知道黎平能否邀请小友去家中做客,对了,傅先生也可以一起来,我想与小友一起谈经论道,解我所惑。”黎老谦卑地说道。
围观众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尤其是黎家后辈,他们家虽然祖上世代务农,但是从爷爷这一辈开始,那就是实打实的书香世家了,老爷子这地位,什么大人物没有接见过,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的,如今竟然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此谦卑?
什么情况?
金陵和帝都的人也全都傻了眼。
怎么感觉这里最牛掰的人是秋长歌呢?国际上闻风丧胆的陆总在她面前,收敛一身锐气,高门显赫的傅先生沉默寡言,摆明了就是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国之支柱的黎老竟然称呼她为小友?
娘哎,这世道他们都看不懂了?敢情秋长歌才是隐藏的大佬?
秋长歌看了一眼傅怀瑾。
傅怀瑾温润笑道:“改日我和长歌定带些好茶,上门叨扰。”
“好好好,哈哈哈,那我就恭候两位。”黎老笑的红光满面,高兴极了,见众人还围在这,纳闷道,“你们都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走了,走了,各回各家去。”
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跟来的孙子和孙女,赶紧回家,扫榻以待贵客。
黎老一行人离开,剩下面面相觑的两拨人。
傅怀瑾看向陆西泽,隐隐含笑:“陆总,这些好像都是您请过来的人?要不请他们回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想必您会非常忙碌。”
秋慕白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想必陆西泽这段时间会头疼的很。
他就不同了。金陵事了,不仅解决了最大的祸端,还解除了他身上的厌胜之术,傅怀瑾此刻心情明媚如三月春光。
陆西泽冷冷嗤笑了一声:“傅先生不也请了不少后援吗?彼此彼此啊!”
陆西泽看了一眼长歌,欲言又止道:“长歌,想必你心里有不少疑问,等回了帝都,我去找你。”
秋长歌点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家都变化良多,是该找时间敞开心扉,解开所有的心结。
陆西泽见状,隐隐挑衅地看了一眼傅怀瑾,转身冷酷离开。
傅怀瑾眼眸微深,心情陡然一沉,他从来都没有敢问,在长歌心中,宋星河和陆西泽是否都有一席之地。
从来都是他需要长歌,长歌是真的因为爱,才和他在一起吗?
他们和长歌之间都有无法磨灭过往,只有他对前世一无所知,长歌与他在一起,是真的因为爱,还是因为习惯?
秋慕白虽然消失了,但是傅怀瑾第一次对自己,对这段感情产生了怀疑。
人性果然是贪婪的,他以前觉得自己爱长歌就足够了,如今,他却想到更多,想要,她也同样爱他。
陆西泽一走,金陵的人也相继离开,帝都这边的人也圆满完成任务,原本还是香饽饽的随家祖宅,瞬间就撤的干干净净。
傅怀瑾吩咐道:“让外面的人撤了封锁线。”
傅怀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古宅,心情复杂到极致,他没有风眠洲的记忆,他很清楚,他是傅怀瑾,但是长歌呢?她是不是一直将他当做前世的替身?当做是她以前所爱的人?
如果她一直将他当做替身,这段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傅怀瑾下意识地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