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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的日子很是清静。

秋墨衍送了两个宫女过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白日里,穆青衣会过来教她课业,大多时候都是陪伴她,照应她,也是威慑萧府。

告诉萧霁,她的背后还有东宫,有穆府。

萧霁很是忙碌,白日里忙的不见人影,但是到了晚膳时间都会回来,然后便喊她过去一起用膳,顺便折磨她一二,不限于让她端茶倒水,磨墨洒扫,大多是想到了什么就会使唤她。

萧霁对秋氏皇族的恨意早就融入了骨血,暂时报不了仇,折磨一下仇人的女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此长歌沉默地做了,大多时候,她当清醒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鲜少开口说话,萧霁本身也不爱言语,两人独处一室,都是各干各的事情,如此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飞快流转,很快就到了年底。

她到萧府半年,身边的宫女日日都会传信回东宫,秋墨衍对她的情况也了如指掌,不过依旧讨了旨意,让她回东宫过除夕。

长歌拒绝了。她离开东宫那一日就清楚地知道,三人中她只能选择一人。东宫回不去,这一世是要死在萧府了。

“听说你拒绝了陛下的旨意,年底不准备回东宫过年?”晚间,萧霁带着满身寒意从外面回来,脱下黑色的鹤氅,若有所思地问她。

长歌垂眼点头,拿着银着拨动着盆里的炭火,让它们烧的更旺一些,她将火盆往萧霁面前挪了挪,让炭火烤着他身上的寒意。

盛都的冬天冷的人心都发寒,她有时候会想念庄园里的地暖,会想念庭院里的黑茶花,想念门廊叮叮叮作响的铃铛……

下人将晚膳端上来,五个菜,还烫了一壶酒。

萧霁垂眼看着她,过完年她便十四岁了,少女身段柔软的犹如春日里的柳条,素颜素衣,墨色长发也遮挡不住细软的腰肢,只是眉眼过于冷漠,五官还未长开,但是容颜如雪。

她大多时候不说话,希望借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殊不知,她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众人追逐的目光。

萧霁内心隐隐烦躁:“为什么不回去?”

她应该欢天喜地地回宫里过年,在秋墨衍面前痛斥他这半年来的恶行,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而不是这样平静淡漠地留在萧府,陪他过年。

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值得欢喜和期待的,唯有仇恨。

长歌给他盛了一碗鱼汤,萧府的大厨做鱼汤是一绝,她不爱沾荤腥,平时喜欢吃素,但是能喝得下鱼汤,时常泡着米饭,能吃一大碗。

“太冷了。”她埋头吃饭,随口给了一个理由。

撒谎。东宫冬日里都是烧地龙的,他知道她畏寒,到了冬日里,不是烤火就是烤火,一步都不肯出房门。

他甚至想着来年春天,也找工匠来铺地龙,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掐死在摇篮里,北地比盛都冷十倍,他也不觉得什么,怎么能为仇人之女考虑。

“那便留下来过年吧,早早习惯也好。”

长歌喝鱼汤的动作一顿,垂眼没吱声,没有以后。等他和秋墨衍达成合作,为萧氏平反,让兆信帝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化解他的戾气之后,她便要强行脱离梦境,离开这一世。

秋墨衍每隔七日都会派暗卫给她送信,将近期的朝堂大事一一告诉她,而且萧霁在府中议事的时候,也不避讳她。

她知道兆信帝因为沉迷长生之术,每天大量吃丹丸,身体亏空的厉害,手中的权势渐渐被秋墨衍和萧霁两人架空。

她在等,等最合适的机会。

不过时机没等来,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她却因为寒气入体病倒了。

这几年在秋墨衍的寝殿,身子养的太娇气了点,萧府没有地龙,就算屋内燃着两三个火盆,进进出出的还是会容易受寒,何况她不喜欢穿太厚的夹袄,如此一来二去的,直接高烧昏迷。

脑袋烧的昏昏沉沉,她甚至有种魂魄离体,就此病死的错觉。

两个贴身宫女慌的不行,一边哭一边去找大夫,她靠着仅存的意识吩咐她们,不要将她病倒的消息传回东宫。

秋墨衍和萧霁的联盟十分的脆弱,随时都能倒戈相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烧的迷糊之际,有人拿着冰手帕敷在她的额头,温柔地喂她喝药,她闻到鼻尖的香气,冰雪的气息,外面的雪应该下的很大吧,还有草药的清香,是穆青衣。

他腰间常年挂着药囊,里面都是自己配制的草药。

后半夜,她清醒了几分,艰难地睁开眼睛,见穆青衣坐在外间熬药,侧脸清俊柔和,如同她所见的群山和大河,沉静中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穆青衣见她清醒过来,松了一口气,进内室,帮她重新换了帕子,哑声说道:“小长歌,有哪里不舒服吗?”

长歌微愣,他第一次喊她小长歌,其实他大不了她几岁。

“是不是烧糊涂了。”穆青衣见她小脸烧的通红,呆呆傻傻的模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替她擦着鬓角的汗。

她眨了眨眼睛,他见状微微一笑,眉眼间都是温柔的暖意。

“药熬好了,喝了药就不会难受了,我还给你带了蜜饯。你哥哥说你其实很喜欢青梅果和各种蜜饯,但是吃的十分克制。

你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就该吃自己爱吃的东西,每天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需要考虑那些朝堂大事,那些与你都没有多大干系的。”

穆青衣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念着,端来熬好的草药,吹凉了一些,喂她喝药,怕她苦着,每喂两口,就塞给她一颗甜甜的蜜饯。

嘴巴都是苦味,但是蜜饯却是甜的。她安安静静地喝着药,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

“太甜了。”她低低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你怎么来了,被人看见不太好。”

“我怎么也算是半个大夫,如今宫门落了锁,太子殿下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我便过来了,放心,萧霁不在府中,他今日出城练兵去了。”

穆青衣将床边的火盆挪了挪,低哑说道:“安心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长歌点了点头,拽着他宽大的道袍,犹如轮回里的那些日子一样,枕着袍子睡下。

门外,寒风冷冽,风雪从门口灌入,夜色中赶回来的萧霁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一幕,目光冷如寒冰。

他从未见过秋长歌在人前露出这样温柔眷念的神情,这位十四岁的五帝姬号称自己来自后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上位者的冷漠和倨傲,她能看穿他所有的部署,知道他所有隐藏的棋子,能洞察到他和秋墨衍的野心。

原以为这样的人不会有感情,他也安然享受着她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日子,可如今他才知晓,自己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她有感情,她的感情深埋在冷漠的表象之下,她喜欢眼前这个清风明月的道家弟子。

她枕着他的道袍入睡,她丝毫不介意男女之别,她,喜欢他。

愤怒犹如赤焰熔浆在心底翻滚,萧霁不明白内心的怒意从何而来,只知道长久以来,复仇的信念开始慢慢崩塌,从黑暗中滋生出另一种可怕的占有欲和疯狂的野心。他的人生已然如此黑暗,那么为什么不抓住那只冷漠却漂亮的云雀?

他想抓住她!比复仇的渴望还要更甚。

萧霁目光冰冷地站在门外,风雪钻入黑色的鹤氅,雪花落满肩头,他只那样冷冷地看了一刻钟,然后转身离开,从今日起,他和秋墨衍的联盟正式开始。

长歌病了小半月,缠绵病榻数日都爬不起来,即使病好之后,依旧时不时地咳嗽,并且精神渐渐不济。穆青衣给她开了调理的方子,又请了宫中御医过来,不过身体不好不差。

她隐约察觉到,这不是身体的缘故,极有可能是这一次在轮回里待的时间过久,精神消耗太大,若是不及时脱离出去,也会病死在这一世。

她低低一笑,这样的死法倒也不错。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便越发珍惜剩下来的日子。

很快就是除夕,萧府比往常要热闹一些,铁甲卫进进出出的,破天荒地收拾着庭院,挂起了一盏盏琉璃宫灯。

她的新年礼物也一箱箱地被搬进来,大多是秋墨衍送来的,其次就是萧霁送的,这两人都是直男,挑的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衣食住行样样都挑好了送来,光是冬日御寒的狐裘披风就有五件,毛茸茸的很是暖和。

唯有穆青衣送的是孤本书籍和吃食,有一本是他自己写的地理志,里面不仅记录了他这些年游历诸地的见闻,还配了绘本,收集了当地的民间传说,十分的有趣。

长歌看的爱不释手,见他每章都写了感悟,字里行间都透着悲悯世人的慈悲和大道。这些书籍给了她短暂的安慰,她在他的注释后面加了自己的见解。

千百年后,一切湮灭成灰,唯有这些书籍能传承下去。

除夕之夜,萧霁不入宫,留在萧府过除夕。萧霁给下人都放了假,除夕家宴,除了值守的铁甲卫,只有他俩。

不像在东宫和慧妃娘娘那里,除夕时,秋墨衍和慧妃娘娘都会给每个宫人发过年的彩头,宫人们说着一拨一拨的吉祥话,热热闹闹的,在萧府,即使是除夕也很安静。

萧霁独自去祭祖,然后返回府中吃年夜饭。

她是女娘,这一世被秋墨衍藏的严严实实,没有被兆信帝看见,也就一直挂着五帝姬的头衔,实则没有正式入皇家文牒,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

看,女娘生来就这样的艰难,从不在别人的期盼中,生死由天。

许是除夕,萧霁的心情比往日要好一些,祭祖回来,脱下满是风雪的鹤氅,换了衣服,见她坐在软塌边烤着火,淡淡解释道:“等你嫁入萧府,我再带你去祭祖,萧家的事情与你一个女娘无关,不会为难你。

还有,明年之后,你就要及笄了,穆家郎君不适合继续每日来萧府给你授课,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抽时间教你。”

长歌抬起眼,看向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萧霁却隐隐有些生气:“秋长歌,你就没有自己的意见吗?你对我的决定从来不会反抗吗?”

长歌见他眉眼愠怒,不知道他这怒气从何而来,但是她住在萧府的半年,萧霁改变颇多,不像前世那样嗜杀,对付昔年的仇敌也不是满门屠戮,有她在中间调和,他和秋墨衍的关系也渐渐缓和。

他这人爱憎分明,最恨的是兆信帝,她和秋墨衍都不过是被附带着恨一恨的倒霉蛋。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反抗?你的决定也没错。”

萧霁被她噎住,但是也没那么生气了,她竟然没想着跟穆青衣继续相见?

“吃年夜饭吧,吃完了我带你去逛逛盛都的夜市。今日是除夕,你父皇和哥哥应该会出现在宫墙上,为百姓祈福。”

长歌:“不去。”

兆信帝近些年来身体亏空的厉害,一心求长生之术,哪里会有心思为百姓祈福。至于秋墨衍,不见,见了必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 麻烦。

萧霁凤眼幽深:“你,不想见见家人?”

“皇家无血脉亲情,我父皇不就是直接将我打包送到萧府来做人质了吗?他们肉体凡胎,又不是天上神明,能求的什么福祉?”长歌冷淡说道,“不如烤烤火,早点睡觉。”

萧霁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说道:“你可真是冷血啊。”

声音带着一丝的笑意和愉悦。

那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吧,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包括帝位。

长歌见他心情不错,问道:“有新年愿望吗?”

“你说。”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四处征战,背上无尽的罪孽和因果。”她看向萧霁,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值得,萧霁。那些生来不是你的命运。”

萧霁凤眼灼热:“那你便一直陪着我,看着我,不要让我走入那歧途。”

长歌没说话,这一世,她一直在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