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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棠的神色始终凝重,细密的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滴落,打湿碎发。她再次取一支箭打于弓上,眼睛不眨一下,任由身旁的人如何折腾都没分心半点。

对方的分数咬得紧,她接下来如果漏一箭就要在下一箭要有十二环的分才能取胜。

这时候鬼央的分数已经出来了,总计六十三分,这个成绩可以说在这瞬移靶前已经是极为优秀。

花棠除第一发中十环,其余两发中,一发四环,一发六环,而她只剩五支箭,若要取胜仅有十分的容错。一旦接下来的五发少中一箭,她就彻底无法赢了。

她深吸口气,却不再给自己太多的心里压力,她用弓这么多年,即使没有灵力,也能明白长弓的心思才对。

“鬼族的运气……好得真有点让我嫉妒了。”秦别枝咂舌,“十发全中,不是说鬼族的身体特殊很难使用弓箭这些吗?”

花棠松手出箭,八环。

她甚至闭上眼睛,完全凭借自己的感觉来。

一阵心惊胆战中,她射完了余下四支箭,四周寂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她睁开眼,上下眼皮甚至有些粘连。

——六十四分。

一分之差,取得胜利。

灵界的后面由零变成了一。

鬼央吹声口哨,语气散漫地笑道:“哎,没想到啊,我占据这么多劣势,居然只是输一分,看起来这从你们人族引入的东西,你们人族自己也不太行啊。”

花棠收起弓,没有搭理他的挑衅,转身就往台下走。

“厉害。”范秋云朝她伸出大拇指,“不用理会鬼族的家伙说的话。”

花棠神色淡然,她摊开手掌却是低笑声,目光落在掌心的掌纹,“我并不在乎……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一种畅快,我该感谢鬼央给我的压力以及天斗台,在那个瞬间我确实感觉到弓与我是一体的,我可以看得很清楚。”

范秋云一怔,弯眸道:“这确实是该感谢他们。”

不管是用枪或使剑还是拉弓,这些都有其共通,尤其在最后的境界,都要求与自己的武器与人成为一体,随心而动。

天斗台开始它的新一轮抽签,这一轮是魔界对灵界,妖界对鬼界。

先开始的是妖界与鬼界,抽出来一个“音斗”。

妖族和鬼族面面相觑。

很显然,这一根签是要他们互相比谁更会弹奏乐器,比的是音律。

“不忍直视。”秦别枝叹道。

众所周知,鬼族很难接触真实存在的物体,而妖族对音律方面有种天生的不喜与厌恶。

应飞鸿翘着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慢悠悠地道:“为了大家的耳朵好,建议先封了自己的听觉。”

两族纠结半天,直到天斗台都在催促了,才有两道身影走了上来。

“鬼族,杨倧。”

“妖族,左丘夭。”

鬼族的杨倧整个鬼气质阴冷,不像上来奏乐的,像是来把所有乐器都给拆了的。

与他相比,左丘夭就没那么阴森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着天斗台摆上来的各种乐器,脸色变了又变。

左丘夭选了一把琴,杨倧挑了一把箫。

毫不夸张地说,左丘夭之所以会被选来出战,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妖族里能完整弹一篇谱子的。

至于吹得怎么样具体不谈,能完整弹下来就很棒了!

与上一场的规矩一样,不能动用妖力和魔力,只能靠自身。

秦别枝撑着脑袋,“你说天斗台有自己的意识吗?如果有的话它会不会被折磨呢?”

“那它应该会是第一次这么想变成一个死物吧。”姬朝衣道。

左丘夭拨动了第一根琴弦,每一根弦都没错,偏偏组合起来就不成调,不像曲子。

另一边的杨倧也开始了他的表演,吹箫吹得婉转有起伏,再听简直不堪入耳。

简直是双重魔音,这是精神折磨吧?

左丘夭和杨倧弹吹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更是不同的调子,一个超绝低音,一个超绝高音。

秦别枝封闭自己听觉的瞬间,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她放松地倚靠着柔软的椅背,手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手背,从痛苦到畅快只需要一个封闭听觉。

如果这次是在比谁更能折磨人,那两边必定是不分伯仲。

也不知道天斗台这会儿怎么想的,硬是强撑半炷香都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姬朝衣全程硬听,这会儿都想问问天斗台为什么还不结束。

燕枯梦没什么波澜,也可能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走一会儿了。

花棠早早离去,大有先见之明。

应飞鸿这会儿连酒都喝不下去了,沉思好一会儿才啧声,“这水平比我都差啊。”

台上的左丘夭这会儿脖子都红透了,她恨不得能立刻丢下手上的琴冲回自己的队伍。

杨倧显然是有一张足够厚的脸皮,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吹得多差劲,还陶醉其中,摇头晃脑的。

众人第一次感觉到时间是如此漫长。

“我觉得天斗台应该学会隔绝这种魔音。”应飞鸿道。

不知道天斗台是不是终于分别出这二位的高下,琴与箫瞬间就从他们的手里消失不见,宣判久久没有显示,又过半晌才缓缓地在妖界后面加了个一。

杨倧露出震惊的神色,最后只能摇头叹气地走了下去,他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看才慢悠悠下台。

虽然连着输了两场,但鬼界看起来并不慌乱,甚至十分悠闲的样子。

接下来自然是魔界与灵界的比赛,秦别枝一眼看去就能见到不少熟人。

最熟的琼玉,然后是说过几次话的琼厌,以及那几位见过面的少族长。

天斗台继续摇签了。

这次的签是跳舞。

秦别枝再次沉默了。

每当她觉得不能更抽象的时候,天斗台总能给她找出点别的东西。

请问这是什么才艺大比拼吗?

喂,这是她们该比的吗?!仙池之争怎么争到现在一场架都没打!谁家正经修仙比赛比的是才艺啊?天斗台你有什么头绪吗?

魔界一方几乎没有太多纠结,夜绛便主动走上台,目光落在正纠结的灵界方向。

对灵界来说现在有个非常坏的消息,那就是目前没有修炼的这几个人都不会跳舞这种才艺,于是只能面面相觑。

这时候应飞鸿沉思片刻,随即用拳一拍掌心,“我知道了!”

秦别枝几人齐齐看向她,燕枯梦试探地问:“应前辈有想法了吗?”

应飞鸿伸出食指摇了摇,“虽然我们目前外面的没人会,但是里面的那几个不一定啊。”

秦别枝开始回忆正在修炼的那几位。

谢师兄、江向苏、宋师姐、花棠和冬倾故。

“前辈,您确定吗?”范秋云苦笑问。

应飞鸿也沉默了,须臾后她又突然猛地站起身,“我想起来了!阿时小时候习过舞,有回出任务她曾经跳过一支舞,把任务目标迷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轻轻松松就杀了。”

“应前辈,你这也知道?”秦别枝感慨,一般来说不同宗的弟子应该不会一起出任务吧。

姬朝衣想起来当初在灵战前这位前辈的话,估计这也是跟踪看到的,她的唇翕动下,还是一句没说。

邀请宋缺时进行这轮比赛的艰巨任务同样交给应飞鸿。

她们不知道应飞鸿是怎么邀请的,但可以听到平日里淡然的宋缺时正在休息区训应飞鸿。

踩着天斗台催促的叮叮声,宋缺时臭着脸走了出来,她没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走上台去。

“魔界,夜绛。”

“灵界,宋缺时。”

双方互换名号后,空中霎时响起一阵悦耳的曲声作为伴奏,在经历上一场的折磨之后,这普通的曲乐都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乐声响起,她二人便跳了起来。

再然后,她俩就开打了。

她俩不是来跳舞的,是来杀对面的,在舞中混入了杀意与近身的战斗。

秦别枝垂眸若有所思,很奇怪,太奇怪了,天斗台难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仙池之争就以这种并不严谨的方式来决出仙池的归属……如果说仙神界也会看到,应该具备挑选的含义在其中,包括考察一类。

可现在天斗台的各种才艺比拼没有一点儿是值得考察的,毕竟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因为你唱歌好听或弹琴熟练而对你抱有尊敬。

她蹙着眉,对天斗台的一切都觉得奇怪。

“在疑惑吗?”姬朝衣问。

“嗯。”她颔首向姬朝衣道出自己的不解。

“如果有天你发现自己失去了全部的灵力会怎么觉得?”姬朝衣又问。

范秋云自然地插入话题中,“那应该怪恐怖的,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多无助。从几乎什么都能变出来什么都能做的修士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什么都得靠自己的手自己的脚,只能跟着马车或者船只慢慢地前进。”

“还不止这样呢,从那之后随便谁都能杀我。”应飞鸿唏嘘地道,“而且我学会的东西还挺少的,不修炼都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我……我应该不会吧?如果真的有那天,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秦别枝的记忆里依旧存在原本世界所学会的生活技艺,至少混口饭吃不算太大的难题。

“天斗台确实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几分。不能使用灵力才能更好地去理解自己所使用的武器,就像花棠那样。”姬朝衣道,“弹琴吹箫……这应该算个意外,本身应该是对音修来说的,进入音心的状态中或是别的。”

“那现在的这个跳舞是?”秦别枝把目光重新投回台上,欲言又止。

她找不到借口啊。

“不知道。”姬朝衣面无表情,“可能是为了让她们结合舞的身法和攻击吧。”

“……那确实做到了。”

台上二人舞打半柱香,天斗台在一片沉默里给魔界和灵界的后面都加一分,现在两边都是两分了。

第三轮开始时,天色已经渐暗,灵界与妖界的比赛总算是不一样了。

——三人擂台赛。

秦别枝打起精神来了,擂台赛就是团队的比赛里最常见的一种,同时还附带额外的条件:已出场的成员不能再次出战。

“第一天的比赛马上结束,我、应前辈和姬朝衣上就行,应该我们前两个就能解决掉。”燕枯梦很快就做好了选择,她没有安排秦别枝在第一天就登场,后面还有六日的时间。

妖界那边安排了一会儿,上场的是精于战斗的天虎族、不死族以及鲲鹏族,就如燕枯梦的准备差不多,妖族也不想一上来就让三大皇族的出战这种涉及实力的擂台赛上。

妖界第一个出手的是天虎族的屠休,一身腱子肉,体格强壮,身高两米二以上,脚掌踩在天斗台时震得台子都抖。

应飞鸿猛灌一口将酒葫芦挂在腰上,站起身笑道:“这个大家伙给我来吧。”

屠休和应飞鸿相互打量着彼此,前者能看出来应飞鸿体内的能量庞大,神色也变得警惕起来。

应飞鸿本就不属于瘦弱的类型,一身便携的短袖衣裳露她的手臂上的肌肉,极具力量感,她扬眉飒然地开口:“灵界,应飞鸿。”

“妖界,屠休。”

“等等,她就是应飞鸿?”

“那个应飞鸿吗?好像还真是她……这个肉身变态怎么还没到限制?”

她的名字一出,其余三界中响起讨论声。

“应前辈的名气……好大。”范秋云道。

“毕竟她是鲜少的以个人的姿态闯过鬼、魔、妖三界的,在三界里都曾经掀起过不小的风波。”燕枯梦解释,“我尚且年幼的时候……听到最多的话就是玄武门的应飞鸿又去妖界啦或者又去魔界、鬼界了。”

“她是不管去哪儿都喜欢留下点痕迹的人。”宋缺时在先前应飞鸿所坐的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当初去妖界,她在人家前任妖帝的雕像身上画了一个‘到此一游’,去了鬼界差点自己跳下六道轮回,把值班的鬼差们吓得半死急急忙忙给人拖回来,后来去魔界被魔众追杀还成功逃脱。”

“还真是惊人。”